小说短篇

2023年03月26日优秀文章

小说短篇(必读11篇)

假酒

文/杨海标

好友文山从省城出差路过,在我极力挽留下,他终于同意在县城逗留一晚。

我和文山是大学同学,又是舍友,当年我们俩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他的家境较好,在我困难的时候,经常接济我钱物,那份恩情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

晚上,我约了两位朋友一起陪同文山。吃饭选在县城一家较好的酒店,点了几份本地特色菜,我还特意到专卖店买了一瓶茅台酒,我们四个人酒量都不大,一瓶已足矣。

朋友阿旺喜滋滋地主动去开酒瓶。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他哆嗦了好久,才打开外面的纸盒,又折腾了一会才打开了瓶盖。他把鼻子凑近瓶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享受地感叹:"真香,不愧是好酒呀。"他的那副滑稽样,惹得我们几个在旁边笑个不停。

大家喝了一碗汤后,便一起举杯欢迎文山的到来,我带头一口干了杯。待酒缓缓下肚,细细品味,我吃了一惊,我以前也喝过茅台,感觉酒体醇和,幽雅细腻,酱香明显,可喝这酒犹如拖了一把杉树枝,辣得刺喉,也没有醇香味。可看看他们,并无异样表情。

我侧过身问文山:"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文山笑了笑说:"好像不太正宗,可能遇上假酒了。"

文山喝过的茅台酒可以用桶计,他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于是热烈的气氛像熊熊的火焰浇上了一盆水,也把我的那份热情浇没了,我既难过又愤懑。

阿旺怒目圆睁,拍着桌子说:"把酒拿来,我去跟卖酒的退去!"

文山说:"退酒并不容易啊,他可能还诬你掉包假酒呢。"

于是大家郁郁寡欢地吃完了饭。

见我们吃完饭,一位服务员笑盈盈地走进来,问我们剩菜要不要打包带走,那酒瓶不要了吧?

我问:"那空酒瓶你要?"

她点了点头。

"你拿来干嘛的?"我认真地问。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有人收购,100元一个,我拿去卖给他们。我们的工资太低了。大哥,可以吗?"

我们四个人顿时凝固在那里。

摩托也回家

文/韦秀琴

家在梦的那一头,深情地呼唤着。

小孩个子应该长高了一些吧,平时只是在电话里听到她那充满期待的声音。离别了近一年,想起她幼小单薄的身子,心里就隐隐作痛。

母亲白发肯定是增添了不少。她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养大我们几个儿女。长大了的我们都像羽翼丰满的小鸟纷纷飞走了,留下孤孤单单的两老,也要让他们照看幼小的孙子孙女。

穿梭在城市的霓虹里,摇动在心底的是亲人们忙碌的身影,眼前晃动着家乡那袅袅的炊烟,仿佛闻到母亲那烟火熏出的腊肉。只是想到那偏僻的小山村,还有那收成一般的薄田,咬紧牙关,努力加班加点,给孩子买上几件新衣、几本新书。年关渐近,亲人们的影子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停下手中的活,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家乡的方向望着,心早已飞在那儿了。

高铁站人山人海,挤满了回家的人们。大家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装满了回家的急切心情。售票窗前排起长长的队,大家都想着坐上飞快的列车,几个小时风驰电掣,就能轻松到家。回家的心情比高铁还快。

突然看到停在宿舍楼下的摩托车,灵机一动,哎,就骑这家伙回去,慢是慢些,但总有机会到家。

决心一下,立即行动,上街买厚厚的羽绒服棉裤,还有加毛的手套和靴子,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像一个圆滚滚的粽子。车后架上结结实实地绑好回家给老人和小孩的东西。加满油,一蹬,嘟嘟地朝家的方向跑了。风抽打在脸,辣辣地疼,但想到家里人,心里都是热乎乎的。

路上到处是呼啸而过的车子,过年了,大概都是往家赶的。不少的摩托车也在呼呼地赶路,车上的人也是裹成厚厚的一团,只露出两只眼睛。大家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便互相跟着,结伴同行,似乎更是踏实些。

一辆跟着一辆,队伍慢慢拉长。有的车头插起了红红的小旗,很有浩浩荡荡的气势。许多车子见了,都纷纷让出一条道,向在猎猎寒风中前行的摩托车致以敬佩的目光。坐着摩托车,心里并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反正感觉离家越近,心情就越兴奋。

车多,路窄。安全第一,自己只是谨慎地开,也就几百公里就到家了。在路上呼呼地跑了几个小时,手有些麻了,腰有些酸了,便将摩托车找个地方停好,慢慢下来,伸伸腿,弯弯腰,活络筋骨,待身体感觉舒适了,放松了,便赶紧上车,继续向家乡出发。

有时碰到些小雨,淅淅沥沥,更是增添了一些寒意。赶紧穿上雨衣包紧,只听雨丝在耳边纷纷划过。路面积上些雨水,大伙更是小心翼翼。如果雨有些大,视线不清楚,就干脆找个地方躲躲,等雨小了再出发。

天是冷的,人却是热情的。沿途的一些服务站、一些集镇路边,都摆出一张张桌子,摆满一次性茶杯,还有些碗筷,旁边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或者稀饭。几个身着红色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在前前后后地忙着,他们不停地招呼,又是倒茶,又是端水,忙得不亦乐乎。拿着热气腾腾的饮料或稀饭,张口满满地灌一口,温暖霎时间传遍了全身!

载着满满的思念,带着暖暖的谢意,摩托车离家越来越近。

意外

文/陈小玲

今天,珍终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湖底蓝轻丝裙。落地镜中的珍犹如出水芙蓉般清纯秀丽。"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不出去展示一下本小姐的青春魅力?"

于是幽长的古巷尽头荡悠悠地飘出了婀娜多姿的珍。珍清脆悦耳的高跟鞋声敲碎了宁静如水的空巷,活泼欢快的曲子洒落一路。

"叮当"一响,珍忙弯下柳腰欲捡掉地的钥匙。就在俯身之际,她看到了一位小伙子拘拘谨谨地站在距她三、四米远的地方,四目相遇,小伙子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移开了。首战告捷,珍芳心窃喜。她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光亮如油的长发,然后趾高气扬地继续她的模特步子。却不料小伙子亦步亦趋,十足似忠心耿耿的护花使者。"看他畏畏缩缩的穷酸丁一个!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贯心高气傲的珍左思右想就是觉得他不够档次。

珍决定给点颜色他看看,让他断绝非分之想。于是她不可一世地拧过头来目中无人地斜了他一眼。满脸通红的小伙子望着傲气逼人的珍欲言又止,慌慌忙忙地低下了头。"想表白?就凭你那副模样?靠边站吧!"珍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熙熙攘攘的中山路。珍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马上就可以创收回头率了!"珍故意走最惹人注目的地方。

"哗!很多人都朝我看呢!"珍顿有鹤立鸡群之感。

咦!不对劲,怎么男的都色迷迷,女的则低头抿嘴偷笑?看到人们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犹如见了天外怪物,珍迷惑不解。

"小姐,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了,你裙子背后的长链还未拉起呢!"一直紧跟在后的小伙子此时鼓起勇气一语道破天机。珍羞得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异乡人

文/蔚新敏

男人是外省的,三十左右,进城建筑大军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他来我店里买电缆,我这没有,指给他朝北走大约四百米那儿有个店,有卖,我们的总店。他去了,回来时,电缆盘成圈在手里挎着,又在我这买了头盔、线坠、锯,都是木工用的。

大约三天后,他又来了,吞吞吐吐跟我磨叨,那天买的30米电缆,差10米。我吃惊,我们几十年老店,公平做生意,绝不坑人的,马上拿起电话给他求证。他摆摆手说不用问了,异乡人嘛,吃点亏认了。那不行,我电话联系总店,果然是错了,百米电缆还剩80米。总店那边让他过去拿钱,他反倒说算了吧。我看出了他初来乍到的谨小慎微,只好让总店的人把钱给他带了过来。

他告诉我工地用的紧俏货和厂家以及规格,过时的工具就不要进了。很诚恳。

半月后,他媳妇要从老家来,他胃不好,她是专门来给他做饭的,他要租一居的单元房,房找好了,就在我们店的楼上,新装修的,家具电器齐全,有网,他很满意,房东要押金两千。他找我帮忙,手头紧,想少交点押金,他保证,一点都不会损坏屋内东西。我犹豫,各种拒绝的理由在脑子里盘旋,心想,没钱还找这么好的房子,你一外地人,我怎么知道你好赖?他要把身份证押给我,说自己在工地怎么凑合都行,媳妇不能。我不能押身份证,我只好说试着跟房东谈谈,我期待房东拒绝我,我也就顺坡下驴了。

房东却误解了我的意思,当着男人的面,她说不要押金行,但是说好了,说万一东西损坏丢了什么的就朝着我说,反正我的店也跑不了。无形中,我当了保人,平生第一次。他感激的话说出来又吞吞吐吐不利落了。我让门房的大爷注意点他,外地人路跑的多了去了。

他的行李很简单,就两个包裹,一包裹衣服一包裹被褥。房东说,虽然人家是打工的,可被褥和衣服都很干净,不似头不梳脸不洗脚丫子臭烘烘的主儿。一天夜里,房东来送电费卡,非拉着我一起去送上楼。小两口正吃饭,白米饭、素炒白菜、猪排骨、紫菜鸡蛋汤,房间热气腾腾的,家的味道满满。

房间的电视、空调、壁灯、衣柜……用报纸遮盖着,我想起,搬家前,男人向我要了些报纸。他说这些用不着,盖上干净。

男人的头盔挂在鞋架上,橙红的头盔,俏皮地画了3只兔子,挤挤挨挨很亲密。男人羞涩地说,是媳妇画的,儿子属兔,我们俩也属兔。

他媳妇很健谈。说他是第一次出来打工。他是农大的园林技师,培育桑葚新品种,大棚种植,三年了,不理想,网上查到这边有个农大,他慕名而来跟教授学,一天两天也学不会,只好边干活边钻研。

媳妇俊俏。男人说是大学里费了老劲才追到的,媳妇老家产甘蔗,男人天天买棵甘蔗扛着去宿舍追她,用刀削皮,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摆成大大的"LOVE",这戏码没有感动媳妇,倒是有一次男人买的甘蔗里面发红了,他自己吃了,他回了宿舍,媳妇听同学说发霉的甘蔗易中毒,急了,大半夜的勇闯男生宿舍。当然,那晚,他没事,意外的是媳妇自投罗网上钩了。

他的农场也种甘蔗,专门给媳妇种的,跟她老家的比起来味道逊色多了,但是,她说,甜味不足爱情补,他的甘蔗两头甜。真是一对儿别致的小夫妻!我的保人做得值。

两个月后他们要回老家了,农大的老教授跟他们一起走,他的执着和不怕苦感动了老教授,乐意亲自去指导。他和媳妇一起来道别,我要了小兔子的头盔作纪念,我看见它就想笑。

房东收房那天我没去,交接得清楚,房费电费水费卫生费都没亏欠,且擦拭得干干净净。有新房客入住,奇怪这房里还飘着别样的味道,那种温暖的家特有的味道。

儿子寄来的包裹

文/朱华胜

熟悉的电动摩托的声音由远而近,又戛然而止。村民又听到快递小伙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李红珍,李红珍,你的包裹!"

李红珍脸上笑成一朵花,逢人就说:"儿子寄来的。""李大妈,你可真幸福!"村民们也跟着说。

也是,说起幸福,李家弯子要数李红珍,在这个小山村里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胖胖的黄大妈有三个娃娃在县城工作,且都成家立业了,可村民还是认为,李红珍过得最好。没人听说哪个娃娃给黄大妈买新衣裳啊,平时也看不见哪个娃娃回来看看。

李红珍的儿子大柱就不同了,前些年,大柱逢年过节都要回来,陪李红珍住几天,帮她在地里干活,在家里做家务。这几年,听说大柱身负特殊任务,没有时间回家,但逢年过节,大柱都要给李红珍寄来礼物。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穿的,有时是时髦的家用电器。

李红珍耳朵有点背,如果说话声音小,她听不见。人们与她讲话都要大声地说,连快递小伙都知道这一点,每次送快递来,在院门外高声呼叫:"李红珍,李红珍,你的包裹。"李红珍总是当着村民的面撕开包裹,看,儿子又寄东西来了。如果碰上是吃的,她就分给邻居们吃。

黄大妈十分羡慕李红珍,不止一次说:"唉,人咋个就不一样呢?你看老姐妹李红珍,与我同岁,虽说她只有一个儿子,我有三个娃,可娃娃再多,也没见哪个娃娃来看我,也收不到哪个娃娃的东西。"

没有人不对大柱竖起大拇指。这个孩子过早失去父亲,是李红珍一手领大的。读书时不听话,常逃学,没少把李红珍惹哭。长大后,变了个人似的,乖巧了,说话做事讨人喜欢。一回家就帮着干家务,把李红珍高兴得如同喝了蜂蜜似的甜到心窝里了。

李家弯子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大柱读高三那年,村子迎来了多年不遇的大雪。雪花着了魔似的飘个不停。李红珍生病了,晕倒在家里。大柱不顾大雪封路,背上母亲,硬是一瘸一拐地送到乡卫生院。大柱雪中救母的事迹传遍了李家弯子和附近的村庄,大家都说李红珍养了个好儿子。

后来大柱参军去了千里之外。他是林业消防兵,李红珍告诉村民,叫林业消防武警战士。每次大柱回来,一身军服,英姿飒爽。回家见到李红珍,也是笔直站好,一个敬礼,大声喊道:"妈妈好,您的儿子向您报到。"惹得李红珍笑得嘴都合不拢。

后来,村民从李红珍嘴里知道,大柱当了班长,管理着十二个战士。

当班长的第二年春节,大柱没有回来,发来一封电报,李红珍去部队了。半月后,她回来。由于舟车劳顿,病了,在家养身体,好久没有出门。直到快递小伙那高嗓门喊了好几遍,李红珍才开门出来,接过包裹。

在一边的黄大妈问:"大柱寄来的?"

"是,儿子寄来的。"李红珍笑意荡漾。

后来,人们逐渐习惯了。端午节,大柱寄来的是粽子;八月十五,寄来的是月饼;重阳节,寄来的是衣服或是被褥;春节,寄来的是年货……

每隔一年,李红珍去部队看望儿子一次。

这年深秋,李红珍生重病住院。村民在她家的包裹单上找到大柱单位传达室的电话,急急地打过去让通知大柱。

"妈!妈!"一声声呼唤,温暖着整个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李红珍,睁眼望着站在身边的几个年轻的军人,憔悴的脸上,露着笑容。

李家弯子的人终于明白,李红珍去部队看儿子,为什么都是在清明节。原来几年前,大柱早就在一场大火中为救战友牺牲了。

于是,李红珍有了十二个儿子,有了常年不断的包裹,装着她的幸福。

对门

文/杨秀建

张三在幸福小区给儿子买了套婚房,9栋1901,李四在同小区给儿子买了套婚房,9栋1902,两家对门对户。

张三和李四玩泥巴一起长大,小学、中学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单位,张三现任办公室主任,李四当人事科科长。

张三说,国际劳动节,举世同庆,儿子大喜之日定于五一。李四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节日,儿子劳动节举办婚庆典礼。

婚期一天天逼近,两家新房装修迟迟不见动静。张三心想,让李四先动工,咱不能比李四档次低。李四盘算,等张三装修效果图出来,我照葫芦画瓢,总不能叫人家看笑话。

儿子儿媳催得紧,张三和李四最终请同一装修公司同时装修,装修风格和材料完全一样,连报价都分厘不差。

师傅们加班加点,如期交付验收。张三走进李四家,背着手走了一圈,点着头走了出去。李四走进张三家,踱着步看了一遍,笑着出了门。

空荡荡的婚房,还需要添置家具、家电。张三等李四先买,李四等张三先买,等来等去,等来了妻子兴师问罪。无奈张三和李四商量着一起走进家具、电器店,采购了相同品牌相同价位的家具和电器。

眼看五一快到了,张三跑到新房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竟然发现李四家的大门换了。当初可是说好了不换大门,既然你不厚道,也就别怪我不仗义了。张三急匆匆跑到卖防盗门的店,打听到李四家的大门花费3000元,他立马决定安上6000元的智能防盗门。

第二天,李四站在家门口,久久盯着张三家的大门看……

一张汇款单

文/刘志洲

孙庄村的高支书这几天正犯愁,因为村里建文化活动广场还差3万块钱,政府拨的资金不够,让村里自己想办法。不巧的是,这天,孙庄小学意外收到一张3万元的汇款单,汇款人是孙守财的儿子孙有义。

高支书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乐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建广场的钱终于有着落了。同时,孙庄小学钱校长也很高兴。学校教室都成了危房,一下雨,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为这事,他腿都快跑断了,每次到学区和教育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诉苦,人家都很热情地接待,并且答复"你们孙庄还算好的,比你们情况严重已经塌了的还有好几个学校呢,希望工程项目都给他们了,你们再坚持一下,下次一定给你们孙庄……".钱校长心想:这下可好了,终于有钱拾掇一下了,不用再到处跑着求爷爷告奶奶了。

不想,高支书竟找到学校,说这张汇款单是村里长年在外打工的青年孙有义汇的,理应归村里所有,让钱校长把汇款单交出来。钱校长也振振有词,这张汇款单是孙有义给学校的,不是给村里的,理应由学校处理。孙有义的老父亲也闻讯赶来了,"我娃这些年在外打工,一没音讯,二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这笔钱应该给我使唤!"

三方争执不下,互不相让。高支书还和钱校长打了一架,谁都没劝住。两个人鼻青脸肿地被送到了村卫生所,村里人对此议论纷纷……有说高支书不对的,也有说钱校长不是的,但支持孙有义老父亲的人更多一些。

正当村里人都对这笔钱究竟该如何用、归谁用,议论纷纷的时候,传来一则消息:孙有义在打工的城市因抢救一名不慎落水的儿童而牺牲,被当地政府追认为烈士。学校也收到了一封写着"校长亲启"的信:"我是孙庄村孙有义,前些年家里穷,上不起学,我辍学外出打工,这3万块钱是我对家乡人民的一点爱心,请学校用来帮助那些面临辍学的娃娃。"

与此同时,钱校长接到了另一个通知,孙庄小学的天威助学长征苗圃希望小学项目已获批,有关专家明天就进场设计……

飘落的舅舅

文/安谅

直至下午,溽热还未消退,明仁的心里却踏实多了,微信上周医生的回复清晰而确切:"从冠脉透影看,左心室血管狭窄,但正处于70%临界点,可考虑用支架治疗了,一般当地医院可手术。若需要,我可以去Z市诊疗和手术,听您吩咐。"周医生是年轻但富有经验的心血管主任医师,多次参加援藏和援滇,也随同明仁援疆,与明仁友情甚笃。明仁迅即把这段文字转发给了表姐胜男。他还特地加注了一段文字:"舅舅此病完全可治,你们若需要,我即陪周医生来Z市。"他心里还追加了一句:"舅舅没问题,他照样可以飞翔!"但他没说出口,或者付诸文字。

舅舅可以飞翔。真的没错。好多年前,应该是舅舅六十大寿那一天,舅舅亲手扎制了一只风筝,一只成人高的大风筝。取龙头为首,以蜈蚣做腰节,形成了一只龙头蜈蚣风筝,色彩鲜艳夺目,槐黄、品绿、品红和锅烟子黑色,大色块的涂抹,视觉冲击力甚强。他当时既惊讶舅舅竟会有如此娴熟手艺,又疑惑他在自己的生日竟制作这样一种合二为一的动物构图,他究竟要说明什么?舅舅不留络腮胡子,但每次一得意,便举起右手,在面颊上轻轻一捋,仿佛捋顺了胡子,睁大炯炯闪亮的眸子,爽朗一笑:"漂亮吧?!告诉你,这叫龙头蜈蚣风筝,从来都是潍坊风筝节的最大亮点,舅舅在那拜过师,学的也就是扎制龙头蜈蚣,还得过名次呢!"

说完,舅舅让明仁高擎着风筝,让他愈走愈远。十来米的光景,他牵紧线绳,一使劲,又一溜小跑,竟把这轻盈然而也够庞大的竹骨风筝,带上了半空。他停停跑跑,时而放长线钓大鱼似的,让风筝摇摇晃晃着上升。但一支烟工夫:从放飞时舅舅点燃了一支烟,牡丹牌的,粘在两唇之间时不时地吸一口,到他把它浓缩为烟蒂的余下部分,稳稳地一口唾弃在路旁的废物箱里,风筝已呈巴掌一般大小,在天空中游弋。"舅舅飞翔起来了!"舅舅干裂的嘴唇上,还粘着一绺烟丝,神情是顽童一样快乐喜悦,他自己说:"舅舅飞翔起来了!"让明仁听了也心情奔放起来。仿佛舅舅放飞的是他,或者是把舅舅绾在风筝上一同放飞的。

舅舅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婿,还有舅妈,两个小外孙,都簇拥在舅舅的身边。他们的目光和笑语,也都是欢快的,赞美的,为舅舅骄傲,也置身于吉日的喜庆气氛中的。

舅舅飞翔起来了!明仁是从S市赶到Z市为舅舅祝寿的,此刻,明仁心里也跟着舅舅欢呼起来。他欢呼龙头蜈蚣风筝飞上了天空,那高兴劲不亚于长征火箭直入云霄,他也感觉到了舅舅的豪情爽朗的另一面。男儿当有梦。飞翔是最原始,也是最豪迈的梦。

舅舅七十岁大寿,明仁又来到了Z市。舅舅又一次把龙头蜈蚣风筝,从床底下拾掇出来,拭去了土泥,掸去了尘垢。又换了一卷又细又结实的深绿色棉线。"这还能飞翔吗?"舅舅鼓捣这些的时候,胜男的老公小彭,傻不啦唧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明仁听着怪怪的,可小彭这一问,听上去也真是漫不经心的,舅舅朝他瞪了一眼:"怎么不能飞呀!"

果然,整饬之后的风筝,又风采绚丽起来,风筝依然飞得很高很远,形成了一个小黑点,摇曳飘动,像一只鸟,像遥远而朦胧的一颗星。那时,明仁注视着舅舅的瞳仁,那双眸里就有星星在闪亮,有鸥鸟在翩飞。他想到了曹操的那首著名的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舅舅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他的梦依然在飞翔。"舅舅飞翔起来了!舅舅飞翔起来了!"他这回吐掉的烟蒂,是中华牌的,是外甥明仁拿来孝敬他的。他很高兴,神采飞扬,他把风筝的线绳交给明仁,线绳沉实而紧绷着,他担心自己抓握不住,舅舅叮嘱了他几句。信任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力量,那是自信而从容的力量,他谨慎小心地握着线圈,时不时学着舅舅刚才的动作,牵一牵线绳。

舅舅八十大寿那年,明仁公务繁忙,但他依然准时出席了舅舅的寿宴。舅舅还能喝,三两白酒下肚,面颊微红,口齿清晰,动作也利索。明仁陪舅舅喝了三盅白酒,转氨酶指标总是偏高,脂肪肝也有20多年历史了,医生劝他白酒尽量少喝。他私人宴请也十分克制了,但舅舅的寿宴,他多少得喝点。喝了,舅舅特别高兴。他倒不与两个女婿喝酒,座中喝白酒的,倘若有女人,不是舅妈,必是胜男,胜男喝白酒的酒量赛过她的表弟明仁。一杯接着一杯,一瓶750ml的白酒,绝不在话下。舅舅看着,像他自己饮了美酒一样快乐。

明仁想起了什么,问:"今天没放风筝吗?""谁说没放?放了,照样飞得高高的。"舅舅说,吮吸了一口酒,又说:"哎,胜男你不是拍视频了吗?放给明仁看看!这风筝,依然飞得带劲!哈哈哈,这可是我20年前就扎制的,到今天还能冲上天去!"舅舅咀嚼着一块黑木耳,口齿有点含混不清,他的双眼也不似往年那般闪亮锐利了。那眸子似乎还有点浑浊。他说过的,他几年前视力下降了,眼前模模糊糊的。明仁劝慰过他,这应该是白内障症状,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手术治疗的。舅舅却缓缓摇首:"不花这冤枉钱,也不受这冤枉罪了!都这么个岁数了!"他又举起右手,像捋着自己的络腮胡子似的,虚摸了一下面颊,说:"我的风筝还飞得高高的,你看看,你看看。"

胜男的视频打开了,白茫茫的天空上,有一只风筝由大变小,最后若隐若现。牵着线绳的舅舅纵横皱纹,头发花白,一副从容笃定的模样,双唇漾出的微笑和目光里闪出的一丝得意,则如顽童一般的快活和狡黠,这又让明仁想起了舅舅的那句话:"舅舅飞翔起来了!"

真情告白

文/张良

他又早早地来到了站台。

天还没大亮,第一趟公交车还要等会儿才来,他还有时间好好谋划一番。

天下着细雨,还飘着小雪,他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好,算是雨批。尽管他缩着脖子,双手全笼在袖筒里,但还是很冷,他只好不停地跺脚。

此时,他多么希望有口热汤饭,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真是不可思议啊,干这一行的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如今都奔小康了,谁还在为吃发愁?可那咕咕叫着的肚子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才是眼下最现实、最迫切的问题。他忽地厌烦起了他这种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他恨不得把十根手指全给剁了!是的,是该收手了!是该回到爸妈身边,就算当农民也不错啊,最起码不挨饿、不受冻……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手!只要一得手,从此就金盆洗手,找个正经事干,堂堂正正做人!

正想着,车来了,他抖擞精神上了车。

很快,他失望地下了车。

也不知今天是啥日子,或许是平时没烧好香?总之,他连上了20多辆车,居然一无所获!到此时,他已是唇干舌燥、饥肠辘辘,连走路都没劲了。他不由得在心里诅咒:"可恶的QQ,可恶的微信,可恶的游戏,你们这是在造孽!害得我好苦,竟然弄不到一部手机!"

当他摇摇晃晃地上了最后一班车的时候,一见车厢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就在心里哀嚎:"罢了,罢了,等下我就到富华小区去抢,凭什么他们那么有钱?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就在他决定要大干一场时,上来了一个佩戴红领巾的小学生。这位学生径直越过几排空位,居然在他旁边坐下了!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仿佛于黑暗中见到光明,又似大旱逢甘霖,他差点叫出声来。他友好地向这位"救星"点头,算是打招呼。小学生还以微笑,只是不吭声,把书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突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小学生不接,而是向他解释:"肯定是我老妈打的!平时早到家了,今天老师罚我背书,就迟了。"他嗯嗯地应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心里早盘算开了。

就在小学生下车的前一分钟,他终于得手了。

这只是一部普通的智能手机,手机壳已经老旧了。他打开扣子,翻开,壳里竟有10元钱,还有一张纸条。他有些好奇,就着路灯,看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这么一些文字:

"大哥,你好!我注意到你很多时日了。想想你也挺不容易的,比我读书辛苦多了。这钱是我这周省下来的,你去买碗拉面吃吧!这部手机你也拿去吧,锁屏密码我已解除,直接就能用的。希望你能用它好好找个工作!同时,也要向你说声谢谢,因为,这下我有理由问爸妈要新手机了……"

打错的电话

文/熊燕

周末,最惬意的事莫过于睡懒觉。没有闹钟吵醒,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清晨六点,严海平还在梦乡中遨游,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本不想接,可铃声一直响。想关机,又怕年迈的父母突然有什么重要事找他。自从父亲年前生病住院后,严海平就一天24小时开机。

手机上是陌生号码,严海平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说:"哪位?"语气很不好。"是祥子吗?你爸爸摔倒了,你快点回来,我扶他不动。"

严海平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打错了!"没等对方继续说就将电话挂了,将手机一扔,继续睡觉。

可是,手机铃声又响起,还是那个声音:"祥子,我打了救护车电话,可是救护车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地板上太凉,你快点帮我将你爸爸扶起来,好吗?"

严海平很想将电话挂掉,可转念一想,挂了电话,对方还是会打来的,不如应付她一下。于是说:"好的,我马上回来。""好的,太好了,你要快点啊。你记性不好,我们上个星期搬了新家,在雅景小区5栋3楼,你别错跑到旧居去了。"

严海平心里暗暗好笑:"哪有将自个儿的家搞错的?"同时也有些纳闷:"电话中的地址不就是自己楼下吗?"

电话再也没有响了,严海平想继续遨游梦乡,却猛地坐起:"这电话分明是巧妙地求助。"严海平想起来了,上个星期楼下确实搬来一对老年夫妻,当天挨家挨户送礼物,并说他们的儿子远在异国他乡,很少回家。这房子是儿子给二老买的。因为住在小区楼上楼下彼此有个照应,比独居乡下让人放心。当时严海平还说:"乡下多好,风景好,空气好,还有熟悉的邻居。"老人无奈地说:"好是好,就是太偏远了,如果生病了,救护车一时半会难以抵达。"当时老人问他要了电话号码,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电话好联系。

严海平赶紧穿衣起床,拉开房门,向楼下跑去……

书痴先生

文/南宋

时隔七年,南宋再次回到这里,教学楼墙壁上树影斑驳,南宋看着眼前翻新过无数次的高中学校,她恍惚间看见了他,就在原来的办公室,他站在窗台边看着她笑,她想再看清楚些,可转眼间他已不见踪影,南宋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这里的一切感觉都变了,又像是和从前一样,这里承载了他们的开始、结束、喜欢还有遗憾,她想在离开之前来这里看一眼,就当是告别了。

2012年8月初,南宋收到了第五中学高中部的录取通知书。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南宋既高兴又有些忐忑,因为父母商量过,决定让她住校,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想到未来要和六个不认识的女孩住在一间寝室,让她有些慌张。

学校发来通知,8月30日住校生务必全部报道,进行分宿舍等一切事宜。南宋带着行李成功入住302寝室,幸运的是,姑娘们都很好相处,而且都很好看。一同住进寝室的下午,她们一起收拾宿舍,一起聊天,很快就互相了解,都是有趣的姑娘。第二天,所有学生按照开学分班的名单到相应的班级报道,南宋在高一二班,高中部的重点班。然后就是领军训服,班主任开班会等一切事宜。班主任姓马,看起来并不好相处,后来事实证明,确实不好相处。

从9月1日起便开始了军训,南宋的班级有些不幸,因为他们的教官很严格。其他班级休息的时候,他们班还在太阳暴晒下站着军姿,不过往往这个时候,王钺就会把其他教官叫过来训话,然后其他班级开始紧急集合,因为他是其他教官的班长。

9月9日,学校进行高一新生军训汇演,汇演结束后通知9月10日开始正式上课,所有人必须整齐穿戴校服和校牌。第二天早上,班主任将新学期的课表放到了教室的公示栏中,上面密密麻麻的课程安排,意味着她们的高中生活就此开启。后来,南宋总会想起这天,因为他,这段记忆似乎刻在了她的心里。记得那天的第三节课是物理课。上课铃都结束了,物理老师还没有出现,同学们拿着崭新的物理课本翻来翻去,同时对他们的物理老师满怀好奇,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南宋认真的看着物理课本,突然间教室里的吵闹声安静了下来,她抬眼看向讲台。就这样,她第一次认识他,她们的物理老师——周亮。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看他时眼里的画面,窗外的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侧脸上,黑色衬衫和一身极尽优雅的灰色西装,梳的一丝不苟却毫无油腻感的头发,最重要的是他在笑,她看着他,心里浮现出的是春风和煦这个词,她愣愣的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和她眼神对视,她慌乱的低下头。那年,他31岁,她16岁。所有的一切从这里开始,便有了遗憾。

有次下午体育课,老师让她们自由活动。学校最近进了一批新的体育器材,就堆放在乒乓球桌旁边,边上还有一摞海绵垫。南宋和包子、小钰就躺在上面,讲着天方夜谭的故事。故事讲完,包子让南宋即兴念两句书里写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南宋喜欢读书,而且读过的书不少。南宋想了想说:"那我就念一段张嘉佳的书里写过的吧,我很喜欢的一段话。

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无比,晴时满树花开,雨天一湖涟漪。

阳光席卷城市,微风穿越指间。

入夜每个电台播放的情歌,沿途每条山路铺开的影子。

全都是你不经意间留下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的朗读。

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你唯一的遗物。"

"你怎么会想起来这段话呢,听起来感觉有些悲伤。"包子问到。"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想起这段话了。""呦,某人这是情窦初开了呀,可以呀。"包子看着南宋满脸的坏笑。南宋无奈的回到:"高中生,思想不要太龌龊了哈。"随即转身从垫子上跳了下来。"老师",包子和小钰听到老师后马上跳了下来,说了句老师好就走开了。周亮靠坐在乒乓球桌上看着她,南宋看着周亮,他脸上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笑,她又走神了。"书读的不错。"南宋听到这句话瞬间回过神来,慌乱的回到:"随便看的。"和周亮说了先回教室,她就迅速逃离了他的视线。

跨年过后一段时间,学校就开始了期末考试,南宋语文考试的监考老师刚好是周亮。他发完试卷,在教室里转了十分钟左右,就坐在讲台前面的凳子上,戴着耳机听歌。平日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像极了古装剧中的教书先生。那天,他的耳机不慎滑落,虽然他很快关了音乐,但她还是听见了,是beyond的歌,经典的摇滚歌曲。那时候她刚好写完作文,正在检查。她看着他略显尴尬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他也看见了她。随即他走到她的桌前,看她已经答完了试卷,就拿起她的试卷来看,她发现他正在看作文。后来,她无数次的想过,那天他究竟有没有看到试卷上的那段话。作文里她写了张嘉佳书中写的他听过的那段话,她在那段话的后面写到:"我未来喜欢的人,应该是和我一样喜欢读书的人,也可能是听我念完这段话后说我书读的不错的人。"

高中学业繁重,好像每天都是上不完的课和做不完的练习题,日子过的格外枯燥。让南宋感到庆幸的是,她可以参加她喜欢的作文比赛,还有每天可以看到周亮。南宋的好多文章都被登载在校刊上,所以老师们都知道南宋文笔不错,周亮也知道,这是南宋所感到自豪的。她还是喜欢一如既往的盯着周亮看,甚至有时候看着他思想出走,连周亮走到她的课桌旁她都毫无察觉。这时候往往都是,周亮屈指敲敲她的课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书或者做题,而周亮也从来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的位置在靠窗的第一排,每次物理自习课的时候,他总喜欢坐在她书桌前靠窗看书,他有时也会看着窗外发呆,她看着他感觉那样的日子很好,因为那时候她身边总有他在。

天气渐渐回暖,四月份的天气格外清爽。南宋生病了,淋巴结。说大不大的病,让她的一侧脖颈肿的十分严重,其实刚开始并不是很严重,南宋就在每天晚自习的时间,和老师请假到学校附近的诊所打消炎针,结果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症状反而越发严重。请假去市医院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诊所的医生把淋巴结当成腮腺炎治了,所以才没有任何的成效。医生要求南宋住院治疗,因为拖的时间太久了,只能做手术进行切除。南宋刚开始很是抗拒手术,直到后来听到临床的叔叔说,他同事的女儿刚开始也是淋巴结发炎,就开始打消炎针,慢慢看着好了就没在意,可是后来又复发了,再去治疗的时候已经转成了淋巴癌,女孩最终没有扛过病魔,去世了。自此南宋再也没有提过不想做手术之类的话。

去医院办理住院前,南宋拿着病例到老师办公室请假,因为脖子上医生贴了消炎膏药和医用纱布,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看南宋。他也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爸妈来接她,她和班主任说过以后就离开了办公室,就在她快出校门的时候,她转头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他,他正站在窗前看着她。后来南宋回忆起和他的所有往事,好像就是从那天起,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周亮,是喜欢,是年少的喜欢,真诚热烈。而周亮对她,也总与旁人不同。

本来想着住院第二天就做手术的,所以南宋前后请了十天的病假,但是因为南宋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前期长时间的打消炎针导致她的身体各项指标不是很好,所以就在医院打点滴观察了一段时间,直到各项指标正常后,才进行了手术。手术第二天,她的病假也就只剩下一天了,但是刚做完手术,还要打点滴,医生建议南宋再请一周的病假。那天,周亮也在,班主任看着她脖子上的纱布,询问手术是否顺利,伤口怎样,身体恢复的如何,听到南宋说还要打点滴后,就将签好的假条给了她,让她赶紧回去,别吹风让伤口感染了。出办公室前,南宋看了他一眼,发现从她进办公室到现在,他一直看着她脖子上的纱布。出了办公室后,南宋回宿舍拿了几本自己刚到的杂志,就在宿舍楼下,他静静的站着车旁,感觉像是在等人,知道她走进,她转头看着她。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方,直到父亲喊了一句南宋,她才回过神来,说了句老师再见就朝父亲走去。他们看着彼此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变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暮然生成,他们谁都没有阻止,任其肆意疯长。

一星期以后,南宋出院回了学校,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南宋脖子上从开始的医用纱布换成了创可贴,直到就剩下一条淡淡的疤痕。南宋和周亮之间还是像往常一样,那天在楼下他们眼里流露的不加掩饰的情愫,在南宋回来后,他们默契的选择了遗忘。她还是会盯着周亮看,而周亮有时也会看着她出神。

高二开学不久,各科老师们开始秋后算账,各科成绩没有及格的,没有达到老师要求标准线的,就要拿着试卷去找老师谈话。南宋学习中上等,但偏科十分严重。她的物理成绩基本上都在八十五分以上,生物也在七八十左右,唯独化学每次十几分,差的离谱。化学老师韩岐每次拿着她的理综试卷,看着其他两科的成绩,再看看南宋惨不忍睹的化学成绩,一阵唉声叹气。高一刚开始的时候,韩岐每次叫成绩不达标的同学去办公室谈话的时候,还会打她几个手板子,后来索性不打了,因为韩岐知道,南宋的化学是真的是无可救药。那天,韩岐照例请成绩不达标的同学去办公室,韩岐拿着她的理综试卷,看着她十九分的成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叹气到:"你说你,物理和生物成绩都在班里排在前几,咋我的化学雷打不动的永远倒一呢,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不喜欢化学老师啊。"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却刚好说中了她的心思,南宋慌乱的低下了头。那时她不知道,她那一刻的慌乱,周亮和韩岐都看到了。韩岐无奈,让她回去再背背那些化学方程式,她刚拿到试卷,就被他从手中抽走,他看着她的试卷:"怎么了,化学学的很吃力吗?""我也不知道,平时做题也还可以,晚上大部分的时间也都补化学了,可还是这样。"她自己也无奈的说道。"试着换种学习方式看看,考试的时候也不要想着成绩,就按自己平时做题时的思路慢慢的做。""好。"随即就将试卷还给了她。

那是他们之间除了物理,说话最多的一次。

期中考试结束,南宋其他科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可喜可贺的是,她的化学成绩终于有了起色,虽然成绩不算很好,但是四十五分的成绩,让韩岐露出慈眉善目的笑来。"你看,这成绩不是上来了吗,说明啊你还是有进步的空间的。"韩岐转头又对着周亮说到:"老周,以后她的化学就你辅导算了,你看你上次给她一指导,她这成绩就上来了。""那是她自己努力,找对了学习方式,她脑子不笨的。"周亮说话的时候看着她。不过遗憾的是,化学这门课对于南宋来说真的有点难,她的化学成绩往后就稳步四五十了。

有段时间,隔壁班级的男生贾彦经常来找南宋,大家都在传他俩在谈恋爱,事实是贾彦确实喜欢南宋,可无奈除了周亮,南宋算的上是清心寡欲了。南宋身边男性朋友就贾彦一个,他们是在校运动会上认识的,俩人有共同话题,就成了朋友。贾彦班级的物理老师也是周亮,有次他和贾彦在食堂门口碰见,就一起回了教学楼,途中碰到了周亮,他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后来南宋才知道原来那些关于她和贾彦之间的流言蜚语他都知道,这还是后来梅子告诉南宋的。

梅子是和南宋一个胡同里长大的发小,小学初中都是一起读的,高中虽然也是同校,但是她在贾彦他们班级。有次两人一起坐大巴车回家,梅子八卦道:"宋宋,你和贾彦到底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在传你俩呢。"南宋无奈:"当然没有关系了,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他的。"梅子停了片刻说:"嗯,我信。但是你知道吗,有一次物理课,物理老师在说我们班一个物理成绩一直很差的男生,还拿你的化学成绩给他讲,让他好好想想,结果班里有个男生开玩笑的对贾彦喊你女朋友什么的,结果物理老师好像生气了,直接黑着脸看了一眼起哄的男生,可吓人的,所以你不要再和贾彦走的那么近了,老师都知道了。""嗯嗯,好。我知道了。"梅子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她们班级的其他八卦,南宋却在想那天在食堂门口碰见周亮时他那难看的脸色,不禁笑出声来,原来他在意啊。"你一个人在那儿笑什么?"梅子一脸疑问。"没有啊。""骗人,你明明就在笑,说,你在想什么。"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回了家。南宋说她不喜欢贾彦,梅子知道是真的,因为她知道南宋喜欢周亮,一直都知道。每次南宋盯着一处看的时候,梅子总能看见周亮,而她发现周亮似乎也是喜欢南宋的,有几次他看见周亮站在楼道里看着窗外,她路过的时候的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南宋。她不知道南宋会那么喜欢周亮,后来的十年,她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最后甚至义无反顾的随他而去。

高二假期结束,南宋就进入了紧张的高三生活,南宋成绩一直处于中上等,所以平时班主任和其他科的老师也没怎么特别关注过南宋,但是上了高三后各科老师都反应,南宋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班主任找过南宋,问她是不是有心事,班主任看她一句话都不说,也就没说什么,只说让她好好复习,别影响成绩。只有南宋知道她在怕,她看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天数,就在某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那黑板上的数字也是她和周亮最后的相处时间了。南宋从一开始就明白,离开了学校,他和周亮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她的家庭虽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可也是家教甚严的人家,从小她所了解的人际关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她知道,她喜欢他,这本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即便他是孤身一人,可他是她的老师,比她年长十五岁的老师。她清楚他们之间什么也不会发生,也不能发生,她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这些,她害怕离别,可是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距离高考就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自从上了高三以后,南宋他们就没有周末了,只有周六下午半天的休息时间。有次周六休息的时候南宋没有回家,因为下雪的缘故,学校附近很安静,少有行人。南宋吃过午饭后就在附近的马路上溜达,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听见车鸣笛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是周亮。"你还要走多久啊,上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走了很久了,手都冻僵了。周亮看到了她被冻的泛红的手,就帮她从里面打开了车门。"年纪不大,心事不少,干嘛非要冻着自己,拿着。"说着就将一个暖手宝塞到南宋的手里。

那天,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咖啡馆,店里暖黄色的灯光,还有舒缓的音乐,南宋看着周亮,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三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暖。他点了两杯咖啡,转头看了南宋一眼,又点了一份甜点和糖。他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窗外正飘着雪花,她看着窗外的车流和行人,看的入神,直到他轻唤了一声"南宋",她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他说话的同时将一块糖放入杯子中,搅动了几下,然后递给南宋。她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抬头,"老师,高三毕业以后,我们所有人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嗯?"南宋看着他,满眼的疑惑。

"贾彦啊。"

"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他的。"南宋无奈的回到。

"那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上课总出神。"南宋纠结了半天,看着他说到:"我不喜欢贾彦,但是我也有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随即他们都沉默了,周亮没有再问,他似乎都明白了。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他问她看过的书,他给她讲他的所见所闻,那天一直聊到傍晚,他们才结束。那天在咖啡馆里,他们放下了所有的顾忌,没有老师,没有学生,他们更像是朋友,他们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说给彼此听。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是最后一次。那短暂的时光,成了他们往后岁月里的一束光。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南宋在高考的前一天,给周亮打了一通电话,电话还是从班主任那里要来的,以问题的借口,拨通电话后,南宋听到周亮的声音就挂断了电话。高考南宋考的没有预期的好,考了本科二本,南宋选择了一所云南的大学,主修文学。周亮说过,他最喜欢的城市是云南大理。

在她出发去云南的前一天晚上,她用家附近的公用电话给周亮打了一通电话。她想告诉周亮她喜欢他,她知道这次分开以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了,所以她想好好的道别。电话接通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南宋?"周亮试探的喊了一声。

"老师。"

"什么时候去学校,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你报了云南的学校。我查过那所大学,学校挺好的。"

"明天。"

"周亮。"在他听见她唤他周亮的那一刻,他心里不再风平浪静,他知道南宋是来和他告别的。"怎么了?"他语气温柔。

"我那天在咖啡馆里说的人,是你,对不起。"

"我知道。"南宋在听到这句话后,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周亮,我要走了,对不起,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她声音哽咽,在他说话前,就挂断了电话。那天南宋哭了很久,他知道她的心事,原来他都知道。

后来,南宋再也没有见过周亮。工作三年她还是孑然一身,这些年,南宋身边也有追求者,朋友和家人也有给她介绍男生认识。刚开始,在梅子的劝说下,南宋也有尝试着去接触,但是她发现,除了周亮,她做不到喜欢任何人,所以后来她拒绝了所有人。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她在等一个人,但是都不知道是谁。只有梅子知道,这么多年,她心里始终放不下周亮。26 岁的她,社交圈子依旧很简单,除了原来的那几个老朋友,她的电话微信基本上也都是工作。

南宋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有找过周亮,就连梅子也没有说过。在她25岁生日那年,她说服自己试着去联系周亮。但是,他的电话提示空号,她托问正在五中上学的表妹打听,表妹说学校里没有一个叫周亮的老师,她甚至找过高中同学,可是都没有他的音讯。直到后来韩岐联系她,说有空见一面。他们约在了一个下午的咖啡馆里,就是之前和周亮一起去过的那家,那日下午她从韩岐那里知道了一切。

在咖啡馆里,南宋看到韩岐坐在那熟悉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直到她走进,他才回过神来,冲她微笑着说:"来了。"

"老师,好久不见。"七年未见,43岁的韩岐看着苍老了不少,甚至都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想来他比周亮还要年长两岁,称得上一声长辈了。

南宋和韩岐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聊着过往,慢慢的韩岐收起笑来,他认真的看着南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联系你?前几天,我碰到了以前的学生,跟你一届的,他说你在找你们物理老师,聊起你来,他说你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一直一个人,我没想到都过了七年了,你还记得他。"

"嗯,我从去年就开始找他了,可是一直没有联系上,他还好吗?"她看着韩岐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结婚了吗?"

韩岐看着南宋突然红了眼眶:"他去世了,就在你去云南的那年。"

"怎么会?"眼泪瞬间落下,她声音哽咽,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岐。

"有些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看的出来,他从一开始待你就与旁人不同。那年在办公室里,我开玩笑说你喜欢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当时你慌乱的样子,我和她就知道你对他是动了心思的。在那之前他和我说过,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看见你盯着他发愣,从那之后他便记得你了。后来他经常看见你看着他发呆,被发现后又一本正经的假装无事发生。他跟我说话,提及你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便知道他心里有你。你生病请假那段时间,他跟我出去吃饭,我看着他心情不是很好,便跟他喝了一点酒,后来他有点小醉,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你的名字,他说你俩年龄相差太多了,他不确定你们之间有没有未来,他甚至觉得你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你去云南的那晚他喝的烂醉,他说在你打电话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想告诉你他也喜欢你,可是他说他不能,他说你上了大学以后,会认识更多优秀的人,那时候你就会慢慢忘了他,我知道他是怕世俗眼光伤到你,更怕他的病。那之后他就去住院治疗了,他做手术前我去看他,他说如果手术能够成功,等他好起来,他就去找你。他说鬼门关他都闯过来了,那他也能保护好你,扛过所有的世俗艰难。可是----在手术一周后,他还是走了,他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去找你。"韩岐几度哽咽,最后双手捂着脸,低头不语。南宋听完这些,早已泣不成声。

片刻后,韩岐起身拍了拍南宋的肩膀,"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跟你说忘了他,好好的生活。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你因为他过的这么辛苦。"

那天南宋在咖啡馆坐到很晚才回家,她知道自己等的人再也等不到了,但她还是依旧在等,周亮带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她再去爱的能力。

后来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她就会给他写信,她把自己的日常琐事尽数说给他听,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写遇到了什么人,写自己还是喜欢他,写她想他了。一封封泛黄的信封被她整齐的放在书箱里,慢慢的书箱都快满了,可是连一封都没有送出去。毕业后她做了杂志编辑,她偶尔也会写一些故事小说,直接用笔名邮寄给杂志社,平时也只通过邮件联系。她的笔名叫书痴先生,在咖啡馆里,周亮说,她给他讲民间故事的样子,像极了说书先生,他笑她书痴。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等他多久,何时会拗不过世俗、拗不过父母,开始相亲、结婚、生子,然后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可她想就这样一个人过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去找他。她的最后一封信中写到:

"你不在了,你说我还能爱谁呢,我有幸遇见你,但不幸又错过了,我从不信有鬼神,但现在我希望它真的有,这样我就能再见你了。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我想见你,一件一件的说给你听,然后我们一件一件的去做,直到我们讲不动了、走不动了。你还记得那句话吗,

‘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是你唯一的遗物’。我想去找你。"

一年后的清明节,韩岐去看南宋和周亮,他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他在想他联系南宋告诉她一切,究竟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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