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深处的机井

作者: 邢占双 2016年02月19日经典美文

在我家大草房的东面,有一口机井。这口机井诞生在我家搬到大草房之后。一个晴朗的早晨,我被房东热闹的说话声吸引,原来是钻井队的人在施工,高高的铁架耸入云霄,机器轰鸣,我简直惊呆了。不几天,一口机井诞生了。告别了旁边那口饱经沧桑岁月斑驳的老井,半个村子的人吃上了清凉可口源源不断的机井水。

机井很深,趴在井口望井底,井底仿佛是镶嵌在地心深处的一轮明月。两个人字形的支柱,托起一根粗粗的铁杆,连着一个大铁辘轳。铁辘轳上拴着一根粗井绳,系着胶皮柳罐。我时常把井架上的那根铁杆当作单杠,像猴子一样在上面翻跟斗,将童年的快乐挥洒在井沿边。

机井水是十里八村最美的井水,甜丝丝的,煮饭饭香,沏茶茶香。当年,吃这口机井水的人家特别多,一个生产队的人都来这儿挑水。辘轳把被磨得溜光锃亮,井沿儿也总是湿漉漉的,积出了一处水洼。早晚尤其热闹,来挑水的人络绎不绝,水桶碰撞叮当作响,嘻嘻哈哈地说着乡言俚语,比比画画地讲述十里八村的新闻。这些,都已成为记忆中最美丽的乡音。

小伙姑娘趁挑水的机会眉目传情,勇敢的小伙替姑娘挑水,那一挑挑的井水是小伙追求姑娘的见证。舅舅和一个姑娘相恋多年,却遭到了姑娘家人的强烈反对,因为舅家穷,舅舅和她就是趁挑水的时机相约好一起私奔,终于喜结连理。队里老鲁家有个漂亮姑娘叫芬,很多小伙子争相给她家挑水。有个叫国的小伙挑水的时间最长,却没把芬追到。后来,芬远嫁他乡,国带着伤感离开家乡到城里闯荡。如今,国已有了自己的厂子,走遍了大江南北。有一次回乡,他喝着家乡的机井水,动情地说,哪里的水也没有咱家乡的水味道好啊。

机井水滋养了无数人。春旱时,这口井从不耽误事,拉水的车排成长龙,从这里拉走一罐罐的水,机井慷慨地赐予大家琼浆玉液。老人们说,这口井水连着地下河,永远也抽不干。

盛夏时节,去铲地割麦的人在临行前,都要到井边摇一柳罐水,先灌饱肚子,再灌满暖壶,最后拎着暖壶走向田野深处;赶路的人也会到机井边,摇上一柳罐水,大喝一气,抹抹嘴,擦擦汗,慨叹一声,这水真甜;鸡鸭鹅狗也常跑到井边喝水,有的鸭子会把蛋丢在这里,给人意外的惊喜;夕阳落山,牧归的马、牛、羊一路小跑,奔向这里,放牧的主人摇上几柳罐水,让牲畜饮个够,然后慢悠悠地回家。

冬天,井沿结冰,几天就要清理一次,要不然放不住水桶。杀猪的年头,父亲将冰刨成块,一筐一筐运回院子,将猪肉掩埋在冰块中,保鲜又保险。我和伙伴们常在冰上打出溜滑,拎灯笼,小小的井沿承载了童年多少快乐的回忆啊。

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口机井始终镶嵌在我的心灵深处。如今,大草房已破败不堪,只有机井依旧,井水依然那么甘甜。各家都有了自己的井,并都安上了水泵。吃这口井水的人家只剩下两三家。但每年下黄豆酱时,很多人家还是舍近求远,来摇机井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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