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碗肉

作者: 张恩浩 2015年04月22日情感美文

春节近了,年味儿浓了。

我记忆中的农村,进入腊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忙乎着置办年货了。那时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可是不管再穷,宁可折腾些粮食或者硬着头皮去亲友那里借钱,也总要想方设法割回点肉来让孩子解解馋,也要让锅里的肉香温馨一下那贫困的光景。

随着母亲的去世,我家的日子过得更加窘迫。尽管父亲起早贪黑地挣工分儿,但仍要欠生产队一些钱。每年分到家的粮食只有三、四百斤,不管怎么精打细算,也常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上中学以前,我从来没吃过早饭。树叶、野菜经常会摆上餐桌。因为吃饭都成问题,所以吃肉便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农历小年儿前后,生产队就要张罗着杀猪了,最困难的时候全队三四百口人要瓜分一头猪。说是分肉,其实根本不白给,那是要用钱或者工分儿来换的。父亲一个人挣工分儿,要拉扯我们姐弟三人,所以年底拢帐的时候,我们人均下来的工分儿还是少得可怜。

记得十岁那年,当生产队喊着分肉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去领肉。在挤满人的大屋子里,我拼命挤到前面,在一串串分好并用麻绳儿系好粘着纸条儿的肉堆里,终于看到了父亲的名字。当我伸手去拿的时候,生产队长拍了拍我的头说,“拿钱了吗?”我摇了摇头。他又问我,“你家和别人兑户了吗?”我还是摇摇头。兑户,是当时的一种土法子,就是本生产队里工分儿挣得多的户先匀给你家一部分工分儿,来年再还给人家类似于现在的担保。队长让我找人兑户再领肉。于是,我开始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搜寻着我熟悉的面孔。我叫着“叔叔、伯伯”的时候,他们不是缄默不语,就是冷漠地转身躲开。十岁的我强忍着泪水,落荒而逃,身后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办法,反正过年的时候他总能提溜回几斤溜肥溜肥的肉来。但真正炖出来的肉也不过三、四碗吧。

那时候我特别不懂事。因为一年只能吃上一次肉,所以闻到肉香嘴里便有了口水。看着香喷喷的肉端上桌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直到吃得满嘴冒油,打着饱嗝儿。眨眼的功夫,一碗肥嘟嘟的块儿肉便跑进了我的肚子。而这时父亲和姐姐妹妹连一口肉都还没舍得往嘴里放呢,他们只是幸福地看着我,想让家里唯一的男孩儿吃个够。

记得那一年,我去亲戚家拜年。午饭的时候端上来几个菜,看见炖肉摆上来了,我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儿,夹起肉就往嘴里塞,而根本没去理会亲戚们那惊愕的表情。当吃到第四块儿的时候,亲戚用他的筷子敲敲敲我伸出去的筷子,示意我把肉放回碗里,并善意地说,“别吃了,再吃就撑坏了!”我这才醒悟过来,羞红着脸,干吃着米饭,却再也不敢去碗里夹肉了……

日子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了,我走出了农村,参加了工作,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吃肉也已经成为了一件极为简单的事。但每到过节的时候,我便常常感到一些酸楚,甚至有泪花儿在眼里打转儿。因为我不能不怀念那碗肉,不能不怀念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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