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粮

作者: 伍中正2021年02月01日情感日志

那时,交公粮确实有很多让人值得回忆的情景。

我懂事的时候就知道,公粮是以生产队为单位上交的。

我们生产队交的公粮数量为全大队之最。原因是我们生产队的水田面积最多,有250亩。

一到交公粮时,队长就安排队里的劳力每人一担,挑着去交。粮站在肖伍铺,距离队里有10多里路。

满满的一担粮,没有力气是挑不到粮站的。我们队有几个力气非常大的人,他们每人一担谷子挑出去,不在路上歇肩。其中就有先贵叔、先来叔。先贵叔和先来叔命不好,身体出了毛病,两人不到50岁就走了。队里人后来叹息,那么有力气,一生病,就站不起来了。

后来,大队有了拖拉机,生产队的公粮用麻袋装好,堆码在大队的拖拉机上,然后运到粮站。那些年,我们生产队每年交公粮都非常积极。每次都得到公社和大队的表扬。有一回,公社书记在生产队里开会,开场白中,就有表扬我们队交公粮积极的话语。那时候,我发现,我们队队长的脸上明摆着的是笑容,队里人个个有面子。

农村土地承包后,家家户户都交公粮。我家的公粮是我和父亲母亲挑去的。父亲母亲身体弱,我也一样。出门时,父亲母亲劝我少挑点,怕我累着。那年,我14岁。在路上,我们歇了几次,才一路汗水地把公粮挑到粮站。

每次交公粮,我会进到粮库里看一看,看一看粮食的金黄,看一看粮食的饱满。进到粮库,我感觉,那才是真正粮食的仓库,老百姓交的公粮堆成了山,人走在上面,往往会陷半截腿进去。

交过几次公粮,就认得了粮站的司秤员。司秤员姓谷,名字不记得了。谷姓司秤员在粮站干了好些年,年纪有些大了。我叫他老谷。老谷脸上很和气,每次交公粮时,他都笑着称我家的谷。称完,父亲母亲发现跟出门称过的结果有出入。老谷叫我们认理,收公粮的秤很准的,不会有问题的。那几年,我们信任了老谷。没想到,老谷为了粮站,居然在秤上做了手脚。把各家各户的公粮短了秤。

县粮食局开除老谷的那天,我正好在粮站交公粮。看见老谷,我从心底里蔑视他。

交公粮不是一去就能交的。有时碰运气,交公粮的人少,就顺利。有时候人多,就得排队交粮,在粮站等候。

每逢交公粮时,粮站设有茶水桶,负责供应姜茶。喝完姜茶的人们就在粮站门前的树荫下凉快。有的人很有意思地喝着姜茶,一大瓢一大瓢地喝。粮站烧茶烧不过来,供过半天茶水后,就不管茶水了。那些交公粮的人中,也有脾气非常急的,干脆就把茶水桶给弄翻了。

我喝过粮站提供的姜茶,也在粮站前的树荫下凉快过。我觉得,姜茶特别好喝,味道特别纯正。

粮站门口,有几根大樟树。那些樟树的叶散开来,遮了很大一片地。那些樟树原本是粮站栽的。樟树下很干净,随便就可以坐下去。父亲那时在邻居大队和生产队做过瓦工,认得的人很多。我们交公粮时,就有很多人跟父亲说话打招呼。

后来,粮站图几个小钱,把樟树卖给树贩子。那些树贩子把那些树挖走,据说是卖到城里了。

很快,农民就不交公粮了。

粮站是在粮食体制改革后才没有的。

现在,我交公粮的粮站,成为一个家具厂的生产车间。

我们没有走进车间。

我知道,那里面再没有能陷进半截腿的粮食了。面对曾经的粮站,我隐隐地感觉到一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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