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梨之爱

作者: 谭丁录2021年02月03日亲情文章

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我10岁。有一次去邻居家玩耍,邻居三奶奶家的小孙子正在吃一种奇异的水果,椭圆的外形像个鸡蛋,褐色的表皮上长满了绒毛。后来,三奶奶告诉我,这种水果叫藤梨,长在大山岭的,想吃就叫你娘去摘。

回到家,我哭着闹着要吃藤梨。母亲向来很疼我,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只是这东西不是想要就有的。所以只好答应我,下次去砍柴时带我一起去摘藤梨。

秋天的一个假日,浓雾笼罩着大地,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我和母亲便向大山进发了。母亲扛着一根长长的纤担,腰间别着一把柴刀。我蹦蹦跳跳地跟在母亲身后,仿佛比进城吃饺子还要开心。

走过平地,经过沙溪,穿过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我们终于来到了大山岭。林间灌木丛生,荆棘横陈。母亲挥舞着柴刀,一边砍柴火一边开路前行。我跟在母亲的身后,精疲力尽,双脚磨出了水泡,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这时吃藤梨的欲望也减少了许多。

在经过一个陡峭的山坡时,母亲终于发现了几棵藤梨粗壮的茎藤,可是下边是几十米深的山崖。藤梨从山崖上垂挂着向下生长,几颗青涩的藤梨在秋风中摇摆着,仿佛几个调皮的小孩,似乎在说:“来呀,来摘我呀!”我看着这些梦寐难求的小家伙,兴奋起来,催促着母亲快去采摘。

母亲站在山崖上望着深谷,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把柴刀别在腰间,一手攀着岩石,双脚踩在岩石的缝隙间,一步步向藤梨走去。靠近藤梨树的根部时,母亲抽出柴刀,开始砍藤梨的藤。因为身体半悬在空中,不好使劲,那样子像在室外悬空安装空调的工人。砍了好一会儿,快要砍断的时候,母亲又把刀别在腰间,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拗断藤梨的藤丝,把整个一条长长的藤拖了上来。

母亲摘下几颗并未成熟的藤梨,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凌乱的发丝沾满了汗水,贴在额上,像个刚生产过的产妇一样,疲惫的脸上透着一些喜悦。母亲把几颗藤梨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挂在砍好的柴火中间,挑着柴火往回走。

早晨打过霜的路面,经过太阳一照,有些湿滑。在经过一个小土坡时,母亲脚下一溜,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山坡上,仰面朝天,双肘与地面猛烈接触,双肘的袖子擦出一个窟窿,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两捆柴火也甩出了几米远,几颗藤梨也趁机从袋子里逃走了,骨碌碌地从山坡上滚下去,消失在路旁的茅草丛中。

母亲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找寻着藤梨。她迅速蹿向藤梨消失的地方,一头扎进齐腰深的茅草中,双手把茅草向两边分开。枯黄的的茅草叶片仿佛一把把刀片,把母亲的双手和脸划出一道道血痕,像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一个,两个……终于找回了几个调皮的小家伙,这次母亲把这些小家伙放进贴身的上衣口袋里,轻轻地按了按,生怕这些家伙再次逃跑。

母亲长舒了一口气,用纤担挑起两捆柴火,往回走。她仿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口中哼起了花鼓戏。

几天以后,藤梨熟透了,肉肉的,软软的。我剥开深褐色的果皮,露出亮绿色的果肉,我把藤梨递到母亲的手里,看着母亲脸上未痊愈的伤痕,我的心中飘过一阵细雨。母亲也舍不得吃,又把藤梨递到我的手里,绿色的果肉渗出浓浓的果汁,仿佛几滴滚烫的泪水。

朦胧的泪光中,我看见母亲极像一颗成熟的藤梨,外表粗糙,内心营养丰富,毫无保留地榨干自己所有养分来滋养她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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