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母校

作者: 鲁延福2021年02月17日伤感日志

转眼间,从安康师范学校毕业已经20多年了。当年的毛头少年已近不惑之年,母校也在发展大潮中不断转型成长——具有近百年建校历史的安师在2004年与另外两所中专学校整合组建成安康职业技术学院。母校安师在为山区培养了两万多名优秀教师的辉煌成就之后,又一次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真正引起大家对安师无限怀念和感慨的,大抵是在安师校园作为新的用途之后校门被拆除的那一段时间。校友们经过育才路1号这个在人生轨迹中留下深刻烙印的地方,面对新的标牌、新的建筑、新的面孔,突然意识到——安康再无安师,母校渐行渐远,你我已不再少年。

说起安师,一定要说说那个时候的时代背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秦巴山区的广大农村在改革开放春风吹拂下,温饱问题逐渐解决,思想观念发生深刻变化,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愈加强烈,广大学子通过刻苦学习跳出农门的希望被重新点燃。我生活的那个小山村,不通公路、不通电话、不通电、不通水,“出门靠走、通讯靠吼、看门靠狗”是真实的写照。那时候,由于交通不便,加上孩子较多,每个村子都有一所民办小学,一所学校、一位老师、一间教室是村办小学的标配。至四年级以后,就升入乡中心小学。中心小学离县城也有100多里的路程。那时候,孩子们对外面世界的认知了解来自于安师毕业的老师、在外求学的学子以及外出务工人们的口口相传,对于理想追求、人生规划单纯而又简单。那时候,初中毕业考试在制度设置上是先进行毕业考试并作为参加中专考试的资格预选,再参加升入高中的考试,最后在7月高考之前进行全省中考,农村学子考上中专学校,就意味着跳出农门,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那时候,由于高考尚未扩招,高考竞争异常激烈,农村家庭经济尚不宽裕,穷怕了、苦怕了的农村学子和家长大都本着“隔手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的理念,没有勇气和底气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虽然层次更高但前程未卜的高考上。在我们老家,即便是邻村也有一个考取清华大学的学长做榜样,但是,在家长的眼里,考取中专和在清华上大学似乎并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贫穷和闭塞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和梦想。在这种背景下,受当时政策导向、信息来源、个人条件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考取中专学校是绝大多数农村学生求学成才的最高目标,评价一所农村初中质量是否过硬,中专录取率是教育行业乃至社会评价的刚性指标。

收到安康师范学校录取通知书时,我非常激动,因为从此可以跳出农门,过上相对轻松体面的生活。父亲带着我到耕读传家的祖父祖母墓前,虔诚的点燃一柱清香,第一时间报告这个改变命运的喜讯。小山村打破了日常的平静,叔伯长辈、兄弟姐妹在白天辛勤劳作之后,都纷纷登门祝贺,分享我们的喜悦。那个暑假,不论走到哪里,都满是祝福的话语和羡慕的目光。

安师的学习氛围极好。在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校训激励下,学校课程开设齐全,管理规范,考核严格。文化课程,素质教育齐头并举。考场纪律十分严格。每学期都有因为作弊而被要求补考甚至受到处分的,每学年都有因为成绩不达标而被要求留级或者退学的。在这样严格的管理制度和考核导向引导下,同学们刻苦努力,比学赶超,勤学苦练蔚然成风。有相当数量的学生毕业后通过参加高考或者保送实现了大学梦,还有一大批学生通过自学考试、成人高考在安师毕业的同时就取得了专科毕业证。

安师校园生活亦丰富多彩。从早到晚满满当当,从春到冬色彩斑斓。清晨6点半起床,先上早操,再到教室晨读,然后吃早餐,进入正常上课时间。晚上7点准时夕会,各班准时收看新闻联播,夕会过后,再上两个晚自习,然后熄灯休息。星期天的晚自习一般是班会时间,班主任和班委会安排一周工作,对表现好的同学进行表扬,对不守纪律学习退步的现象进行批评。

四月,校园田径运动会如期开幕。开幕式隆重而热烈,各代表队身着统一服装精神抖擞喊着口号鱼贯入场之后,舞蹈队、腰鼓队、体操队、武术队你方唱罢我登场。霎那间,操场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队伍里,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运动会一般持续一个星期,短跑长跑、铅球标枪、跳高跳远,项目多样,参与者众。奖项设置也极为讲究,既注重比赛项目的奖励,也注重团体精神的奖励,还注重精神文明的奖励。比赛期间,鼓励各班向组委会投稿,在赛事进行中广播。激昂奋进的音乐,激烈精彩的竞赛,激情澎湃的文字,激动人心的时刻,构成了校园运动会的特有元素。我不擅体育,竞技场上不能一展身手,但我也发挥优势,积极投稿,每届运动会都会给班上争取精神文明奖,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校园的秋冬则比春夏更有意思。夏天是毕业季,赶上陕南多雨闷热,加上离别的感伤,总是给人以淡淡的愁绪。秋冬就不一样了。秋季新生刚刚入学,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刚刚开始。十月金秋,校园之秋歌咏赛闪亮登场,歌声响彻校园。冬季还有一个重头戏就是万米越野赛。也是在比赛之前就要进行训练。安康的冬天,江风凛冽,空气湿冷。早上六点就被叫醒,班主任准时在校门口等候,先是在操场上训练,到了临近比赛,我们开始在大桥路训练。晨跑还是有危险的。一方面来自寒冷的天气和高强度的训练,一方面来自外部治安环境。记得有一天早晨,我们跑到水西门后,一名女同学爬上河堤,发现一帮小年轻正在堤上坐着吸烟,吓得这名女同学急忙飞奔下来,气喘吁吁的用俨俨的白河口音向同学们告诫:“别上去,上面有小痞子,他们在绷烟头!”多年以后,大家每每聚会,都会模仿她的样子开心一番。还有一次,下午时分,我们朝香溪洞方向跑步训练,返回的时候,天色渐暗,我们两个男同学正在下山的时候,突然遇上两个拦路要钱的小痞子,其中一个同学趁其不注意夺路而逃,留下一个没有办法,只好好言相告:“大哥,我们在训练,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待我下次遇到你一定给你奉上。”小痞子见无利可图也只好做罢,临走时问刚才溜了的那个叫啥名字?同学略加思考,给留了一个其他班的体育健将的名字。后来听说,该体育健将在教室痛打了一个外来的小痞子,不知与我那同学是否有关。

怀念安师,最难忘的还是老师和同学。在安师见到的第一位老师是班主任夏景梅老师,她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齐耳短发,身着职业套装,干练优雅。进入安师上学时,我刚刚14岁,正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夏老师的言行举止对我无不产生着深刻的影响。 夏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教我们文选课。由于从小喜欢诗歌散文,便很快引起了夏老师的重视。我的第一篇文字在安康日报发表后,她第一时间在教室宣布了这一重大喜讯,给我以后的写作爱好给予了极大鼓舞。同学们都说夏老师对我是偏爱的。一次文选课上她正讲着戴望舒的《雨巷》,当是窗外细雨蒙蒙,教室外面的一丛竹林在雨中显得更加青翠,枝头上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顺着窗外望去,不知不觉的望出了神,以至于夏老师提问喊了三次我都无动于衷。当同桌把我从出神的思绪中叫醒时,我已经慌张得不知所措。大家都要看着夏老师怎么对我雷霆大怒时,却见夏老师微笑着走到我的身旁,调侃着问道:“你目不转睛地望着左前方,是不是也在思念你的丁香姑娘?”恰巧前排女同学那几天请假,顿时让人百口莫辩,彼时的心情岂是一个紧张可以形容的?

难忘的老师和难忘的事情还有很多。放学遇到程家兴校长骑着永久牌加重自行车时我们远远躲开却又好奇不已的邂逅;校园之秋歌咏比赛程必呈副校长极具专业素养的合唱指挥和指导;小提琴老师王晋康先生步入课堂的蹒跚脚步和上课时略带喜感的认真;教务主任张宏社老师在教学教务安排时坚持从实际出发真心关爱学生的情怀和担当;学生科长刘瑞江老师整天嚷着把处分记入档案却在毕业时宣布一笔勾销时的惊喜……都在记忆的长河留下深刻印象。难忘的还很多同学和校友。我的老乡学长杜世军,笔名渡心河,是当时安师很有名气和成就的校园作家,上学时就在国内知名文学刊物发表文章两三百篇,如果说我在文字上有些兴趣爱好的话,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世军老兄的鼓励和指导。那个时候,周末还是相对轻松的,我整天泡在他们的教室和宿舍,谈文学、谈理想、谈未来,在他的悉心帮助下,我的第一篇文字得以在安康日报发表,极大的激发了我的文学梦,虽然因为才疏学浅,没有圆了文学梦,但却培养了自己的爱好,也提升了综合素养。同是95级的同学张治平也是终生难忘的好友。治平同学是我们这一级的学生会主席,性格沉稳,少年老成,我们在程必呈副校长的支持下,在学校成立“笑艺乐团”,组织几十名音乐爱好者利用课余时间强化训练、开展活动。毕业后,治平老兄在宝鸡教育学院深造,后来分到旬阳一所初中任教,深受师生欢迎。令人无限惋惜的是,事业刚刚起步,他却身患急症,不幸英年早逝。百年建校历史,培养了许许多多安师优秀校友,既有政界精英,也有商界翘楚,更多的是默默耕耘在山区教育一线的辛勤园丁,特别是教育战线上的安师校友,刻苦钻研,苦干实干,很多校友走上了学校领导岗位,省市优秀教育工作者、学科带头人、教学能手层出不穷,成为了支撑山区教育事业发展的中坚力量,他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奉献,都在各行各业展现自己的才干才华。

曾经的辉煌已经成为历史的记忆,过去的成就不再代表现在的实力。一代代安师校友在时代进程中,面对新的形势和新的要求,大浪淘沙,铅华褪尽,有的继续勇立潮头,引领潮流;有的甘守平凡,默默奉献;也有的徘徊迷茫,不知所措。怀念安师,就是为了怀念过往的历史,怀念那个时代那段岁月我们曾经的初心与努力,怀念那个历史背景下母校安师给予我们的一切一切。怀念安师,更是为了找寻初心,立足新的起点,脚踏实地,仰望星空,以奔跑的姿态,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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