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河流

没见过大海前，黄田水库的涟漪就是我的潮汐，风吹过，一圈接一圈破碎，如不可挽留的时光。没到长江之前，柚树河的起伏就是我的跌宕，急弯处，一浪接一浪飞荡，如挥霍不尽的青春。

欺山莫欺水啊，我的一生就是守着一条河流摆渡光阴。

我见过失声痛哭的人，流下的眼泪让河水暴涨；见过流水中央清洗翅膀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见过怀抱巨大秤砣的人，身体浮在水面，有如一座岛屿；见过花言巧语欺骗雨水的人，扔掉手中的伞，张开双臂，如滑翔的蜻蜓；见过抱孩子的妇人，像抱紧一颗星星，月光在她身边荡漾。

有人给我碎银子、贡茶，或一担柴、一袋米、一筐红薯。也有人给了我一罐灵魂，让我在集市上换回廉价的猪头肉和昂贵的酒水，我知道，它们的重量一定是相等的。

我也曾在河边忧心忡忡，写下悲愤的诗句，最终遗忘在水流之上。

就像这样的夜晚，暴雨中迷路的河流，向世界散开，带着我的脚印颠沛流离，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