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看云起

我喜欢在秋天的田野上，敞怀仰脸看蓝天下的云卷云舒；喜欢躺在稻子结穗的田埂上，欣赏湛蓝天幕上慢悠悠行走的羊群；喜欢在乡村的秋晨，赤脚奔跑在擎着露水的青草上，迎向东天朝霞映照下的一幕醉心蓝上点缀的几朵彩云；喜欢在有月光的秋夜，披衣静坐在老家的庭院，对着含苞的菊、静立的葵、幽香的桂……一边品味“云破月来花弄影”的韵味，一边拂去蒙罩在心灵上世俗的灰尘……

像个农夫走在秋天的田野，检阅着春播秋收的成果，地上瓜果成熟，稻子收浆结穗，葵盘丰满低垂，棉田绿中缀白，菊园黄白灿然……丰收在望，喜气盈人，乐了心，漾开脸，情为景生——举头望天，蓝白两色，蓝幕做底，白云喧主；蓝白相间，蓝天，静如处子；白云，动若脱兔；蓝远白近，蓝天似草原，白云如羊群；醉心蓝广袤无垠，棉絮白鳞次栉比……正仰望，白云不知何时像一群调皮的孩童，或许被地上丰收的景色所吸引，如群峰，似五岳，如万羊齐聚，似棉仓露天，时而急速飘过眼帘，时而缓慢如散步……坐看秋天的云卷云舒，情不自禁地想到王维的“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句富含佛语的诗句，依我想，一定出自诗人在唐朝某个秋日观云后的感怀吧。

乡村的秋晨，静谧，安详，诗情，画意。晨光微露，听早起鸟儿飞翔扑翅划过天际的声音，悠远空灵；朝阳初升，与一滴悬于草尖上的露珠相遇，东天的朝阳，露珠中的朝阳，一硕一微，交辉相印，熠熠生辉；河道上笼罩着如轻纱的水气，朦胧，飘忽，时浓时淡，映着朝霞，如临仙境；而此时的天际，干净碧洗的湛蓝，如缎似绸，养眼，养心，养神；待到霞光普照时，东天几朵早起的浮云，瞬间被镀成了彩色，像轻柔的水袖，似华贵的旗袍，粉黛蕾丝，锦绣灿镂……几朵彩云浮于湛蓝的天际，像夺目的丹蔻，似发光的明珠，蓝陪衬着彩，彩点缀着蓝，蓝更妖，彩更媚，秋晨下的天幕，顿时成了几位彩云姑娘舞蹈的天堂……

有月的秋夜，老家的庭院是我喜欢静坐如打禅的福地。庭院里，母亲信佛的香炉一年四季都袅袅婷婷飘着焚香的轻烟。轻烟弥漫在庭院的花丛中，和着花香，沐浴着月光……此情此景，无欲无求。心灵之轻，夫复何求！待到月亮行至庭院，庭院里一株桂树，一株梨树，片刻像镀上一层鱼鳞色，叶子间疏漏下来的月光，打碎了树影，给两棵树笼上了缥缈的身影。桂树是母亲的最爱，爱其幽香；梨树是父亲栽种，为的是结梨解子女的馋；父亲先母亲而去，我在秋夜的庭院静坐，时常发现母亲站在桂树下遥望风起时梨树的婆娑……渐近子夜，秋夜里的行走的云渐次多了起来，使得庭院里的月光忽明忽暗，像风紧风慢下燃着的蜡烛所散发的光明……东厢房里传来了母亲的轻呼声：夜深了，小心秋凉和寒气，早点休息吧……我起身，仰脸伸了个懒腰，看到秋夜里行走的云，与白天的云，有了不一样的性情，或许因夜的宁静，月的陪伴，夜云如处子，谦谦君子，儒雅飘逸，云破月来花弄影，描云写月，临花图影，虚境实情，道不尽的月光下看秋云的真性情……

秋看云起，云如众生——每朵白云都有阴影，每朵乌云都嵌有金边……这恐怕是越来越多的都市人喜欢秋看云起的真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