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从大年初一开始

作者: 鲁雅君2021年06月16日情感日志

已知天命,再不像儿时的样子,天天掰着指头盼过年。

但今年和往年不同,内心里对过年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庚子鼠带着疫情快快跑远,期待辛丑牛满载安泰快快走来。

因为疫情,办年货也一切从简,很多不怕磕碰的东西都淘宝拼多多网购了,至于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楼下有超市,戴上口罩就可以进去买,随吃随买,非常方便。

至于清洗洒扫,也不像往年那样让我犯愁了。退休在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这样的年,不疾不徐,安安稳稳,又能抽空走走亲戚看看朋友,挺好。

腊月二十四那天扫完房子,和先生坐下来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说起了那年的年。

那是1991年吧?我和先生都在一所乡镇学校当民办教师,寒暑假正在读函授。当时,民办教师的工资和当地财政挂钩,民办教师的工资按人数均摊,通常也就400元。即便如此,也要等到年底,政府收上“两项积累”后才能发。那年因为年景差,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还没发放民办教师的工资,会计说,可能得等到春节后才能发放了。那个春节,我们没敢买任何年货。

春节前两天,我挤出时间回了一趟娘家。母亲从场部按人口发放的面粉里,称出属于我的那2斤白面,又给我捞了两棵酸菜;二姐给我割了一块猪肉。回家途中,我坐在先生的自行车后架上,一边看着路边衰草艾艾的连绵沙丘,一边想着:除夕夜能吃上一顿饺子了,真好!

回到家——其实不算家,只是借住村民的一间土屋,先生提醒我说:咱是不是还得买几个“二踢脚”或者响鞭呀?是啊,过年了放爆竹,图喜庆吉利。民间除夕夜放爆竹,有接财神、崩穷气一说,预示着新的一年好运发财。我和先生翻遍所有衣兜,全部家底儿还不足5元。先生攥着这有数的几元零钱,到供销社买了十个小手指粗的双响、还有一挂小响鞭。

除夕晚上,我包好了酸菜猪肉馅饺子,先生点着了炕边的土炉子,烧上了水。我们就坐下来等着新年的来临。没有电视机,没有收音机,也没有手表、电话,唯一能让我们判断新年脚步临近的,是外面偶尔响起的爆竹声。当远远近近的爆竹声密集地连续响起的时候,我们就断定:快到零点了!先生戴上帽子,点着一根烟卷,到外面去放爆竹。我在屋子里,一边把包好的饺子放进炉子上的小铁锅煮着,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期待着先生点燃新年的希望。新的一年,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能“民转公”、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挣上和别人一样的工资、过着和别人一样温饱无忧的生活啊!可是,等了很久,我只隐约听到几声低沉的“噗——嗤、噗——嗤……”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先生带着一身冷气走进屋,哭笑不得地告诉我:咱们买的双响太小了,不响。我安慰先生说:“没事儿,表示一下就行了,天知道、地知道呢!”

放完了爆竹,我和先生盘腿对坐在炕上,面前摊着一张报纸,报纸上放着两个碗和一盘饺子。我们相视而笑,彼此祝福:过年好!然后吃年夜饺子。那时我们没有餐桌,也没有面板,用到这些工具的时候,我就拿一张旧报纸充当。旧报纸当桌子有些难度,太低了,还容易被汤水浸湿。但旧报纸做面板,却挺好的,用后叠起来存放,一点也不占空间。我调侃地叫它“折叠面板”。那样的折叠面板我用了三四年,才扔掉。

那年的年,过得冷冷清清。没钱买爆竹,蔫了吧唧的几个小“二踢脚”,也没发出响声。我一直悄悄地揣测: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诸事不顺,是不是因为那几个爆竹不响,财神爷不高兴了?

但那年的年夜饺子很香,我至今记得。

一晃30年了。

我像一粒石子,在岁月的流沙中沉淀下来。走过风雨,早已不在乎功名利禄、成败得失,却越来越在乎亲情——盼团聚,盼热闹,所以,从儿时盼年,到中年怕年,再到现在又开始盼年,难不成是返老还童了?

听着外面清脆的爆竹声,我微笑:人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返老还童?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岁月的洗礼,不过是生命经历了风雨之后的坦然。

怀揣感恩,坦然地接纳,坦然地面对。看着电视新闻里那些疫情失控的国家和地区,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缺医少药、食不果腹的难民,我庆幸生在这么好的国家。不担心风雨,不惧怕黑夜。哪怕过一年老一岁,也是满满的幸福

除夕已过。子鼠消遁,丑牛开门,希望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么,我的祝福,就从大年初一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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