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佳果菠萝蜜

在岭南，夏天的味道是甜的！因为不但有荔枝、龙眼、黄皮、芒果等甜润的夏熟佳果，更有芳香甜腻的菠萝蜜！许多人不喜欢夏，说长夏炎炎，气温如烤，令人难受。但对于我来说，夏天有菠萝蜜，便是一个好季节。

今年的菠萝蜜熟得特别早。刚过完六一，还在芒种之前，乡下亲戚就送来一个至少六公斤重的菠萝蜜。按以往的经验，我把表皮硬实的菠萝蜜放在朝阳的阳台上，让太阳的热量，更多地辐射到它身上，以催熟它。只放了一天，我傍晚下班回来，把门一打开，便觉暗香浮动，空气中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味道，是菠萝蜜熟了！用手轻轻一按，原来硬实的表皮变软了，凑近它嗅一下，一股芳香甜腻的气息沁人心脾，口腔中的唾液不由动了起来，多想把这芳香甜腻马上放入口中。但，这可是一个菠萝蜜啊。

成熟的菠萝蜜果实硕大，长椭圆形，皮黄绿或黄褐色，外皮长有软刺；果肉淡黄白色，较普遍的重量约有5公斤，最大可达20公斤，是世界上最重、最大的水果，被称为“热带水果皇后”。阳江童谣“蟾蜍皮，线鸡肉，不用煮，自会熟”较为生动形象地描述了菠萝蜜丑陋的外皮和美味的内涵。眼下这个菠萝蜜至少也有6公斤重，要剖开它的“蟾蜍皮”，吃到它里面的“线鸡肉”，需要下一番工夫。所以，菠萝蜜虽然只是一种水果，但品尝它的过程，会让你产生较强的仪式感。你得先准备好一次性手套，刀、花生油、报纸等。之后，在桌上或地板上铺报纸，把菠萝蜜放上去，带上手套，在刀上抹上花生油，然后，用刀把菠萝蜜朝中间剖开，挖走菠萝蜜中间的果芯，这时，才可以轻松开吃……

记忆中，有一次吃菠萝蜜的仪式感特别强。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与父母家人住在乡下。当时的乡村普遍贫穷，人们还奋斗在温饱线上。

那天是圩日，赶集回来的父亲，从他的单车尾抱下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厅堂里，我好奇地打开蛇皮袋，一阵令人惊喜的芳香扑鼻而入，啊，菠萝蜜！我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父亲吩咐道，大家今晚早点吃晚饭、冲好凉（沐浴），准备吃菠萝蜜！因为有了这个菠萝蜜，全家人好像进入了过节的状态，每位家人的脸上，都喜滋滋地泛着红光。

早早吃过晚饭，然后沐浴更衣。晚上八点，一家七口已齐齐聚在餐桌前。父亲在餐桌上铺上一张报纸，把那个足足八公斤重的菠萝蜜放上去。这时母亲已准备好了花生油和一把菜刀。父亲摊开双手，母亲默契地把花生油洒些在他的手掌上，父亲搓了几下手后，拿起菜刀，又让母亲洒少许花生油在菜刀上，并涂抹均匀。垫报纸和抹花生油都是为了避免菠萝蜜里面的白色粘液粘在刀上或餐台上，这种白色粘液，粘性很强，碰到什么粘什么，且不易清洗。

父亲先横向把菠萝蜜切开两半，然后在两半截中，分别竖向再分割成两半，接着把菠萝蜜中间的果芯小心地切割出来，至此，整个菠萝蜜算是成功剖开了，但见一个个金黄润泽的菠萝苞密密地镶嵌在一条条的小黄丝（我们称之为菠萝柱）之中，散发出诱人的芳香和光泽！这时，菠萝蜜浓郁的蜜香扩散开来，让整个厅堂都氲氤在一种甜腻的果香中。而在此过程中，我们已用花生油抹好了手……

那是一个刚熟透的湿苞菠萝蜜，浅黄色的肉质，软糯香甜，那种内涵丰富的美好滋味，能把人醉倒，就连触摸过它的手，也会因粘上它浓郁的甜香而洗之不尽，余香久久不退。

菠萝蜜的品种主要分为湿包和干包两大类，干包菠萝蜜果皮坚硬，肉瓤肥厚，汁少、味甜，香气特别；湿包波罗蜜果汁多、柔软甜滑，气味芳香，经久不散。菠萝蜜的果核有如红枣般大小，用盐水煮熟，或炒熟，剥开果核黄色的膜衣，会露出象牙色的核体，吃起来粉粉的，也算是一种美味。

那时的菠萝蜜稀少珍贵，购一个菠萝蜜要花几十元。而当年像我家那样的农村家庭，一般五至十元钱可以应付一轮圩（五天）的生活支出，为此，当年享受菠萝蜜的机会极少。后来知道，那次购菠萝蜜那几十元钱，是父亲利用一个多月的夜晚加班加点编织“疍家帽”来卖所攒的钱。

作为岭南人，现在想饱餐一顿菠萝蜜相对来说容易得多了。菠萝蜜收获季，市场、超市和乡下路边都有摆卖菠萝蜜的档口，而且价格亲民。据说湛江市赤坎区有一条 “菠萝蜜街”， 专卖菠萝蜜！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多国的游客。

去年三月，我去马来西亚的沙巴州旅行，也曾慕名光顾那里的水果一条街。在那里，我看到一堆堆的榴莲蜜，竟误以为是菠萝蜜！因为它们看起来虽然只有两三斤重的样子，但它的果形、外皮等特性均与菠萝蜜差异不大。买来剖开一看，发现里面的果苞与菠萝苞神似，但发出的香味，却是榴莲香。

一方水土养一方树。高温、潮湿，阳光强烈的岭南地区是菠萝树的美好家园。它们在这里“安居乐业”甚至野蛮生长！城里的小区、公园、绿花带和街边，乡下的果园、房前屋后，菠萝树无处不在，一到春天，菠萝蜜挂在枝干上的千姿百态成为一景。你不但可以随时随地欣赏到菠萝蜜吊在树干上或者静卧树头边那种笨重的憨态，你还可以在微信朋友圈中看到菠萝蜜挂满一树的奇观！有的菠萝树开花结果的能力超强，树干不大，竟然密密麻麻地挂着大大小小上百个菠萝蜜！春天时，朋友圈这样的图片被注上“多子多福菠萝树”或“超生菠萝树”等文字，出镜率颇高。

夏夜在街边散步时，走着走着，不经意之间，忽然有菠萝蜜的甜香扑鼻而来！令人顿生愉悦！不长的一段路，数次邂逅这香味，这香味要么来自街边挂在树干上自熟的菠萝蜜，要么来自街边人家在吃菠萝蜜时散发出来。行走在这样的香气中，仿佛正在参加一场鼻尖上的盛宴！我不由发出“满城尽是菠萝蜜”的感叹！

在我看来，菠萝树就是我们岭南人的福树！它作为木本粮食的热带树种，它产出的菠萝蜜香甜可口，是舌尖上的美味，且产果量高。《本草纲目》记载菠萝蜜有“性甘香，能止渴解烦，醒脾益气”的功效！同时，菠萝树树冠优美，菠萝叶碧绿厚实，四季常绿，植于街边、路旁、庭院、公园，是美丽的景观树和绿化树，对城市的空气起净化作用。此外，菠萝树的树干可用于制作家具，岭南人为拥有一套菠萝木制造的家具而沾沾自喜，满脸自豪。菠萝叶则是我们阳江著名点心——叶贴的必备材料，用糯米粉做成的馅饼，贴在洗净的菠萝叶上，高温蒸熟后，菠萝叶特有的清香融进叶贴中，咬上一口，但觉风味独特，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