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的味道

作者: 汪祖雅2021年12月22日美文推荐

炊烟的袅袅,当然是火坑或者灶塘里的那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生成的。它夹带着饭菜香气漫卷着,就有了诱人的味道。

饭是一根藤,缠住一家人。如果没有其它紧要的事,一家人都会为它团团转地忙活一通,挑水,淘米,洗菜,劈柴,整火。吃了饭,半天的安排,总算才理出一个头绪。

家住偏僻的小山村,小时候亲眼看到一餐饭的不容易。有时候做饭的米,要等着去买来,有时候也要到邻居家里去借。有时候,小山村的打米机坏了,现成的谷子还要运到几里外的其他村落里去加工。来去都是肩挑背负,走着上上下下的山间小路,大人的汗水一把把地滴落下来,跟在后面的小孩,要是能够帮着分担几斤,父母都会觉得是种宽慰。环境就是这个样子,家家户户都已经习以为常,而乐此不疲。

左右上下的邻居们,家里没有米了,常常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或者阶沿上喊:“喂,你家有米没得?借几升煮哈,过几天还。”得到了别人的许可,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就端着篾做的小簸箕,到人家屋里去借或者去还。量具是竹子节或者小木块做的升子,虽然是借或者还,这也是个人情礼数的往来,一些动作和细节,总要得体,才能得到人家的许可和欢迎。一升米,要尽量地往上面满满地堆,尖尖上的米都往下面滑落了,都还要继续加,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倒进别人的容器里。这些小小的讲究,还真让人体悟到做人的道理。不但有借有还,还要认真地做到尽善其美,才会有再借不难的人情往来。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分分钱都很贵重,我好像是几分钱也到饭铺里吃过儿童餐。为了节省开支,拿钱买来的火柴,都要珍重地保存,能不用就不用。一塘火,在不用的时候,都要用灰把明火的炭头蒙盖起来,下次生火的时候,一翻开,放些引火柴,用吹火筒恰到好处地吹。这样火就旺了起来,锅碗瓢盆才叮叮哐哐地响起来。于清晨或者黄昏里,走向菜园的路上,看一看同一时间里家家户户统一升起的炊烟,缭绕飘逸,又缠在青山树林间,不禁感叹,人间烟火里夹满了生活的浓香和沧桑。

炊烟之火,有时候也像米一样断顿。有时候因为柴的质量不好,或者火齿烟烬没有蒙好透了气,翻开来一看,是一塘的冷火秋烟。这种情况,也并不是某一家人才有的粗心大意。常常也像借米一样,站在自家的地方吆喝一声:“喂,你家有火没得,要借个火哟。”待人家答应有,就拿着引火的枞膏油到人家屋里去点火。这虽然不是借东西,相互也要家长里短地扯一扯,这样的走动也是一种知己知彼的往来。今天要是有个什么好菜,也就一起吃得了。

但毕竟,炊烟之火,不像饱腹之米那么金贵,总是显得那么轻而易得。老公公一辈的人,会在火粘岩上用铁块打着长弧形地刮,越用力,火花就溅得越大,晒干的野棉絮,或者芦苇花的干团子,一靠近火花就点着了,用嘴吹一吹,火势里冒出一股烟,就燃开了。点燃枞膏油,再点燃柴火,家里的炊烟就在这样的火势里,渐渐地浓香了起来。可是老公公以下的年轻一辈人,嫌这个方式麻烦,宁愿跑到人家屋里去借火,也不愿这样费力。

再后来,打火机普遍了,与此同时,打米的电动机和柴油机在小山村里,要它们叫唤一下,比讨婆娘都要容易了。那种要借米或者借火的吆喝声,就像某个走远的背影,在山的褶皱里,销声匿迹了。

而今,我常常远走他乡,外面的世界早已经不用柴火这一套了。都是电器和煤气,不要怎么的烟熏火燎,饭菜就到口了。偶尔看到一些地方,以柴火饭为招牌的饭店,吃不吃无所谓,倒是勾起了我怀旧的情思来。由于怀念炊烟的味道,我在工厂里给黑板报投稿,写了一首充满炊烟味道的诗歌,居然让一个高级女主管对我刮目相看,见到我就脸红。而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比炊烟的味道还要温柔缠绵。但诗歌和现实的生活,总是充满距离,就像我和那个红脸的姑娘,隔了一种靠不近的缘分。

随着时代发展,家中炊米煮饭,我家也已进入电气化和煤气化的时代,但母亲依旧习惯用柴火煮饭和烧菜。虽然速度显得慢些,但炊烟的味道,似乎随着柴火的烟子,飘散得更加遥远和浓香。

闻着母亲操弄的炊烟,熏得我在往事里常常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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