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茶道”

作者: 凡夫唐2022年01月20日心情日志

我是个嗜茶之徒,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茶。我饮茶嗜茶,不是从附庸风雅、研究茶道开始的,而是职业习惯所使然。

我经常劝年轻朋友,如果人生有更好的选择,最好不要做文人。或许世间没有比做文人更寂寞更纠结的了,急需写作的时候,脑子却像挤瘪牙膏皮,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折腾得食不甘味,寐不安寝。一旦灵感来了,又刹不住车,兴奋得昼夜难眠。所以,熬更破夜便成了文人的生活常态。我自从做了“文人”后,便成了夜猫子。听说喝茶可以醒脑提神,驱赶瞌睡,便试着喝了几回,效果果然不错。渐渐地,就上了瘾,一天也离不开茶了。

我对茶没有太多讲究,只重口感,不太追求品牌。平时喝的基本都是家乡亲人上山采摘,土法加工的野生茶,绿色生态而且味道极佳。通常是用一只紫砂壶泡茶,泡好后再倒进紫砂杯里,喝完再泡。有朋友登门聊天,也是用紫砂壶泡茶,用瓷杯喝茶,简单随意而不失茶味。朋友送给我的两套茶具,长期躺在柜子里睡觉,没有用过几回。因为爱上了茶,多多少少也读过一些与茶有关的著述,多多少也懂些茶道、茶经、茶,和茶文化之类的皮毛。我不太喜欢进茶馆喝茶,如今的茶馆,谁都扛着鲜艳的“茶文化”大旗招徕顾客,可是,所有茶馆都只有茶叶,只有交易,闻不出一丝半缕的文化味来。进门坐下,服务员便问你喝多少钱一壶的茶,你点的茶越昂贵,他们的笑脸绽放得越灿烂。似乎,谁点的茶昂贵,谁舍得花钱,谁口袋里钞票多,谁就越懂茶文化。

十多年前,我在广州谋生的时候,与一位姓高的江苏籍老哲学家成了忘年交。高老的儿子在广州南方医院做主任医师,老两口久不久会来广州看孙子,享受天伦之乐。每次到广州,都会打电话叫我去喝茶聊天。我不但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的哲学常识,开启了思想之门,同时也跟他学到了很多的茶知识。他给我喝的茶,是产自他家乡,自家加工的碧螺春,与我家乡的野生茶有相同之处,只不过制作工艺比我的“土茶”精湛一些,茶叶品相高出若干层次。我们用电热壶烧水,用大瓷杯泡茶,边喝边天南海北,毫无主题地瞎聊。杯子干了再续水,茶淡了再换茶叶。有一次,他问我喝得最贵的一杯茶值多少钱?我说,我喝得最贵的是千多元一斤的茶叶,一斤茶叶应该能泡百把杯,也就十来块钱一杯吧。听了我的话,老人爽朗大笑起来。说,这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他说,古往今来,最昂贵的茶叶,可能要数宋代以来的江浙地区的“龙凤团”了。每年清明之前,遣一百童男童女上山采摘茶叶嫩芽,回来精心加工压成龙凤形团茶,然后又快马加鞭送至京城,奉献皇上,昂贵得一两茶叶一两黄金。皇上收到茶叶,即刻大宴百官,将茶叶研成细末撒于菜肴之上,谓之品尝“新茶”。留足自己所需,然后将余剩的茶团赏赐给宠臣。宠臣们拿了茶叶回府,不是品茶享用,而是高置神龛之上,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供奉起来,感戴皇恩浩荡。高老还说,他的一个朋友曾经炫耀过,喝过万元一杯的茶。听得我直咋舌,一万块钱一杯的茶,太不可思议了。换上我,打死也不敢出手的。老人又说,你没有到那种境界,到了那种境界,也会眼睛不眨去喝的。我问他到底是什么境界?老人说,其实,不是那杯茶值一万元,而是他要喝那一杯万元天价茶,来向世人证明他是有钱人。茶的好赖,完全取决于茶叶产地、质地和加工技艺,与价钱高低没有必然的联系。古时龙凤团昂贵,因为是皇上贡品,物以稀为贵。今天的茶叶动辄数万、十数万元一斤,完全是为了适应一些人摆谱需要,完全是人为炒作的结果。这世道,但凡喜欢摆谱的人,通常是没有谱的人,因为不摆谱,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有谱。而真正有谱的人,是不需要摆谱的,因为不摆谱,谱也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或许,“茶道”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和神秘,无非一为解渴提神,二为增添生活情趣,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修身养性吧。如果把茶喝成了炫富摆谱,让铜臭锈蚀了“茶文化”,岂不成了恶俗之物?也违背了茶之“初心”,变得“离经叛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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