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伯父

作者: 李乐健2022年02月20日亲情文章

伯父是个普通的人,但他的朴实善良,他的宽厚慈爱,他伴随着我成长及生活的点点滴滴,常常给我温暖的回忆。

伯父是爷爷奶奶的养子,他生于1939年,正值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期,幼年时他又失去了双亲,曾跟着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老人临终前拉着同家族我爷爷奶奶的手,嘱托他们照管好自己的孙子,尽管家人几乎难以养活,但善良的爷爷奶奶毅然答应了。不管日子如何艰辛,爷爷奶奶总把伯父当成亲生儿子一样,伯父也自然融入了这个贫穷但温暖的新家,和我父亲叔叔们一起在苦难中慢慢长大了。

家乡的长辈多叫伯父为“猛子”,伯父性格憨厚乐观,待人真诚率直。长大成人的伯父误听传言,一天,他只身跑到广东闯荡,在那交通信息极不发达的时期,爷爷步行近半个月,边走边访,终于找回了流落街头的伯父。回家的伯父应征入伍成了名光荣的解放军,因表现突出,退伍后按照政策成为了一名国家石油工人,此后他随着公司分别转战岳阳、天津、山东等地,最终在青岛的胶州市定居,早已儿孙满堂。

对伯父记忆中最深的是墙壁上镜框里的老照片和他硬扎的胡渣子。照片中的伯父身着军装,满是憨厚刚毅的微笑。参加工作后的伯父每两年就回老家一次,每次见面他都会激动地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用满脸的络腮胡扎得我温暖的生疼。伯父回来后免不了去探望一些旧亲友,只要没有功课,我就成了伯父的尾巴,跟在他后面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既腻着喜欢的伯父,还到处有瓜子花生和好的饭菜吃。伯父还很喜欢鸟和狗等动物。一次,他爬上邻村的那棵大枫树,逮回了几只刚刚长出羽毛的八哥用笼子养着,我在树底下提心吊胆地兴奋着。下来的时候,尽管手脚被树枝划伤,但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家里兄弟姊妹多,生活艰辛,调皮的我常触父母之怒,伯父便成了我的“保护伞”。一个寒冬的夜晚,犯了错的我被父母罚站在屋外,家人都围在温暖的炭炉旁烤火。山村没有通电,黑暗中寒风呼啸,不时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年幼的我吓得瑟瑟发抖。煎熬中,随着村前小路一束由远而近逐渐明亮的手电筒光和沉稳的脚步,一个熟悉慈爱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伯父关切地摸了摸我的头,把我紧紧地抱在厚实温暖的怀里,然后牵起我冰冷的小手进了屋。他气呼呼地批评父母:“孩子这么小,又没犯大的错误,你们这样罚他是不对的,冻着吓着了怎么办?小孩子调皮点长大了会聪明……”不知为何,一向严肃的父母在伯父面前心情会特别好,伯父在的时候,家里常常充满着轻松祥和的气氛。

上次在青岛购物时,事业有成的堂弟问我,伯父以前回老家常捎的那种最好吃的软糖叫什么?“高粱饴!”我略一思索就回味起来了。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高粱饴早已变得很普通,甚至有些土,但我们还是每人买了几大包,迫不及待剥开含在嘴里,满满都是儿时的回忆。伯父靠微薄的工资度日,还要养家糊口,但他每次回老家,都要给我们带上最喜欢吃的山东特产高粱饴等礼物。那时到经销店去,能用一角钱买上几颗硬邦邦的水果糖,是孩童们十分奢望的事,伯父带来软腻的高粱饴很美味、很稀罕。二姐在外地读中学没有书包,手也生了冻疮,伯父看到了心疼不已,回去不久,他就悄悄邮来了一个崭新的帆布书包和一副棉手套。奶奶那件贴心的羊毛夹袄是伯父省吃俭用省钱买的,奶奶既感动,又常常念叨伯父不应该破费。

上世纪80年代末的冬季,奶奶去世,由于当时信息交通不便,等远在山东的伯父赶来,奶奶早就下葬了。伯父痛心疾首未能见到慈祥的养母最后一面,回老家那段时间,他执意每晚睡在奶奶的床上,称看能否与奶奶梦中见面。回山东没有多久,他就从作业的铁塔上摔下来,后又患脑中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了。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随着《水手》这首风靡的歌曲,中学毕业的我怀揣梦想只身来到青岛闯荡,从事冶炼采购业务。多年未见,伯父抱着我兴奋得像个孩子,更多的是一种怜爱。他要求堂哥专门请假骑自行车载着我到胶州熟悉情况。一次,独行的我到晚上7点多才回,伯父在屋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见到我回来了,高兴之余,他又连声埋怨我爸妈不该把这么小的我放出来,又怪堂哥没有请假陪我。两个星期后,小有所获的我挎着大包小包要返程了,我说:“伯伯,我走了。”“不然有什么办法呢?”伯父眼里满是不舍。“我以后会经常来的。”我安慰着他。没想到这一别就是近20年。

原以为今后会常到伯父那里去,但回来后遇上冬季征兵,应征入伍后我上了军校,入了党,转业后进入公安机关工作,后又公开选调到家乡地市级的党委政法委工作。这些年一直埋头耕耘,部队和地方假期都限制,一直没能到遥远的青岛去看看伯父。但以前的书信来往,逢年过节的电话问候,后些年的网络通信方式,都连接着我与伯父一家浓浓相思的亲情,伯父也会为我每一点进步由衷地高兴和鼓励,哪怕只是我写信的字比以前好了些,伯父都要高兴上半天。

前些年,年事已高的伯父健康状况不很乐观,跟我们通话也越来越费神。每次感受到这些,我的心情总愈发沉重,想去看望伯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经多次相约,几个堂兄弟终于在几年前的8月份一起去山东看望伯父。

伯父几乎认不出我们了,严重的脑萎缩使他的智力只有1岁多小孩的水平。岁月在他身上刻满了沧桑,只有憨厚慈祥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相见时难别亦难,第二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也许,有生之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来看伯父了,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们压抑的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流。临别时,伯父像小孩一样跟着我们,吵着要随我们回老家。频频回首,伯父模糊的影子越来越小,但还是那样清晰地伫立……

别后两年,伯父就走了。悲痛之余,我写了一篇祭文:“音容笑貌忆珍藏,遥悼伯父欲断肠;赤子痴魂归故里,青山处处有乡伴。从此不再漂泊苦,好人天国自安康;阴阳两隔难再续,历历往事泪两行。”寄托着家乡亲人深重的哀思和怀念。

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但是,不管身处何地,家乡总是我们的根之所系。不管人生如何沉浮,尘事如何浮躁,厚道总是为人之本,真情永远弥足珍贵,亲情永远血脉相通,懂得感恩总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并代代相传。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但静下来的时候,伯父那慈祥的笑容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给我温暖如旧的回忆,给我生活真谛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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