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的母亲

前几天回家，在雪霁的午后，我看到年过七旬的母亲，沐浴着冬日温暖的阳光，对着细小的针孔，用手指捻了又捻的一根白棉线，一次又一次，耐心地穿针引线。

新年即将到来，闲不住的母亲在忙着为她五岁的曾孙女制作棉靴。尽管我说小孩的棉衣棉靴都已买下了，但母亲执拗地说：“买来的再好，也不如自己做的结实耐穿。”

为了做好曾孙女的棉靴，母亲已忙碌几天了。她先是用烧好的面糨子，将旧棉布糊成五六层厚的袼褙，晾晒干后，剪下一双鞋样，照着鞋样裁剪袼褙。一只小棉靴用三层袼褙做底，之后在上面蒙上一层白棉布，接着用买来的棉线加以捻合，穿针引线。母亲先是用一个尖锐的小锥子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儿，随之穿过针线用力拉拽，若拉拽不出，就用一个小钳子卡夹着针头往外拉拽。一针针，一线线，细密的针脚错落有致，夜以继日，纳成一双敦厚的千层底靴底。之后母亲又用袼褙夹裹棉花扎制靴帮，一道道工序做得细致认真，有条不紊。

望着母亲精心做靴的样子，我便想起小时候母亲为我们兄妹穿针引线缝衣做鞋的情景。

在我孩提的记忆中，每年每逢农闲，母亲便穿针引线，不是缝补衣裳，就是纳鞋底做鞋，抑或缝制棉褥子、被子。到了腊月，母亲白天忙于家事，夜里就着煤油灯光坐在床头，为我们缝制棉衣、棉靴，并为衣服钉纽扣，往往熬至深夜。母爱无言，母亲以自己一人的辛勤劳碌，换得了一家人的欢欣笑颜。

放在母亲床头针线筐里的针和线，一直是母亲人生的主题。小小的银针，如母亲手头纤细的笔，选准了题眼，针线在前边指引，母亲展开丰富的想象，在布衣上笔走龙蛇，在鞋底上抒情写意，一针针、一线线，串联起琐碎的日子，点缀着温馨的岁月。

如今，我白发苍苍的母亲，还用她那双粗糙的双手，为曾孙女精心地制作棉鞋，神情专注，一往情深。

农事为画，故园成诗。我穿针的母亲，把儿女送上幸福的人生路，却针线未停，继续用她灵巧的双手，挥动针与线，挥动生活的情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