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季稻

前晌大热天，我有事回了趟句容老家，看到车外一片片庄稼在大太阳底下，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前方是一片水田，绿色挨着绿色，稻秧密密地聚拢在一起。看到这片稻秧，让我想起过去的双季稻。

双季稻，就是一年要收种两季的水稻。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从学校回到农村，在这块黄土地上拼命地劳作。为了增产，公社号召种植双季稻。我记得最苦的是收割稻子，割稻子时弓着腰，太阳烤着后背让人感到火辣辣的疼。人一边收割稻子一边脱粒，脱粒下来的稻子，挑到稻场上去晒。人挑着稻子，赤脚行走在水田里，走一步脚会陷下去很深，简直一步三摇，汗水湿透了全身。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眼睛里，腌得眼睛生痛也不敢抹一把，因为稍不注意就把箩筐弄翻，稻子翻了一地，那真是在拼命呀。有一次，我挑着满满两大筐稻子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摇摇晃晃。母亲担心地想让我放下，但又不敢叫一声，怕我分神将稻子翻了。她看着我挑着稻子走到场上，一颗心才放下。那天下午，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干活去，说：“你去大队吧，这么重的活，要累伤的。”母亲的好心，我是知道的。我是大队会计，每天可以抽半天时间到各生产队了解双季稻的收割和栽种情况，而我的同龄人就没有我幸运了，整天都滚爬在这块黄土地上。

头季稻在七月成熟收割后，得立即插上二季稻，务必在立秋前将秧苗插下。如果晚了，收成将减少甚至绝收，就这么20来天的时间要收要种，天气又热，那个艰苦可想而知。低头弯腰插秧时，左手握着秧把一撮撮地分株，右手接过一撮撮秧苗插入泥土里。秧苗的根部要顺着手指直立下去，如果秧苗根部弯曲，那就不能成活了。当一趟秧插到头，赶紧和衣往池塘里一跳，凉爽一下。

插秧时，还有讨厌的蚂蟥和水蛆。蚂蟥叮人，最喜欢叮皮肤有破的地方，叮着你，你还不知道，只感觉痒痒的，等你发现它已吸得饱饱的了。最为讨厌的是水蛆，它钻在泥土里，一脚踩下去弄不好就被它狠狠地咬上一口，让你疼痛难忍。这水蛆咬后会引起感染，红肿的脚或腿更会引来蚂蟥叮咬，我们最恨水蛆。劳动强度本来就很大，生活条件十分差，还要受这些水生虫子骚扰，真是苦不堪言。栽插双季稻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永远磨灭不掉的印记……

其实，双季稻的产量并没有多高。在那个年代，粮食非常困难，人们在吃不饱的情况下总希望田地里能多打粮食，以解决温饱问题。也可以说，双季稻的年产量还不及现在的一季产量。所以，我现在每次看到水稻专家袁隆平的报道，心底总有一股感激之情。他解决了水稻产量，解决了人民群众的吃饭问题。

今天，我看路边的青青稻秧，茁壮生长，自然想起几十年前的双季稻。这是我们这一代，以及我们的上一代所经历过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艰辛，让我在人生征途中学会了隐忍、无畏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