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的光芒

作者: 陈如华2022年04月23日情感日志

老师,是传播知识的火炬者,帮学生把灯打开,如同一束光,照出一条路,教学生去看既近又远的未知世界。

老师对学生的关爱,或许是无私的,能让学生们记上一辈子。

而老师对自己的子女呢?

我的高三班主任是教我们物理的苏老师。中年男人,面容端方,气色清爽。穿着利索干净,天气再热,衬衫都是扎进腰间的,平整的白衬衫明显是熨过的。老师曾在课堂上,透露过他对妻子的呵护。

我们上高三那年,小学老师的师母被安排下乡支教,周末才能回家。这回,苏老师得当爸又当妈,给小学生的儿子洗衣做饭、接送上学。又是我们这群高三学生的班主任,跟早读、看晚修一刻也不能耽误。家住在校外,每天就是单位、家、儿子学校来回跑。

某天早读,苏老师并没有一如平常地准时出现在教室。读书时间歇了许久,才见到他的身影。面对大家的窃窃私语,他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苦涩,说这天的迟到,并非睡过头,而是另一个啼笑皆非的缘由:

半夜,他猛然惊醒,看看墙上挂钟,指针是六点零五分了!赶紧叫醒酣睡的儿子,爷俩洗漱、穿衣,开灶下点面条,两个人胡乱灌几口,他便拉着儿子出门上学。小区楼道黑魆魆的,他摸黑发动摩托车,“突突突”的启动声,在车辆行人还少的街道里特别空旷。

这个城市,此刻还没醒……

路过面包店,想着自己上课中午来不及做饭,停车买点面包给儿子。面包店还没有开门,他心里有点犯嘀咕,这生意人的早市不是要赶趟吗?往常这个点上,早拉开铁闸门做生意了。

冬天天亮得迟,一想到这,他倒也没多想。可再等下去,开始觉得不对劲——这街上的人,明显比平常清晨的要少啊,慌忙低头看手表,才凌晨两点!

……

事隔十四年,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得苏老师给我们怎么讲匀速运动、矢量、变量这些物理知识了,不知道苏老师是否还记得他曾给我们讲过这事,像一阵轻轻的风拂来,我仿佛在时光里听见树叶簌簌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一株巨大的榕树,摇曳着无数交错的根须,满树苍虬,我们当时坐在这株大树下面的这些学生,在步入职场后、在为人母为人父后,才深深知道老师的当年不易。

第二个故事,关于我的同事达哥的。小儿麻痹症让他受尽磨难,这反而铸造他生活中乐观上进,教学上如同老黄牛,勤恳敬业。刚调进城,他与七岁儿子住在与学生宿舍混居的学校小宿舍,住宿条件的简陋、与乡镇教书的妻子两地分居,这些困难在自小从农村长大的他看来,甘之如饴。

唯独让他倍受煎熬的,是儿子的上学接送——小学距离远,他只能搭乘公交车接送,单位门口就有59线公交车,虽说下车后还要走一段,但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总有堵车的时候。上学的、上班的人潮都挤到车道,马路就像得了肠梗塞,车子停停歇歇,本来二十分钟车程,耗了近一个小时。儿子都急得耳红脸赤,不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探头去看前方的车流长龙。达哥也急了,赶紧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

儿子在催促公交车,“快点啊,快点开啊!”儿子性格随他,本分老实,从不愿意出错,学习自觉,极少让他操心。“如果,是妈妈在就好了。”儿子委屈极了,“妈妈能开电动车,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迟到……”儿子咬咬嘴巴,到底是孩子,最终还是把最刺痛他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他的眼泪差点撞了出来——自己的腿脚先天缺陷不便,自小无法给孩子像其他健全父亲的陪伴,踢足球、草地撒欢……现在,作为父亲,他连最低的要求都做不到——儿子只想准时上学。

前年,达哥的妻子群姐借调进城,一家子终于聚在了那间窄小而温馨的宿舍。

学校建校七十周年,校庆当日,全体教职工要拍大合照。排在我后排的群姐,一串车钥匙被她紧紧攥在掌心,语气焦虑,“怎么不快点照完?”

摄影师好不容易调整好队形,热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正当大家屏着气,聚精会神等着摄影师喊“一二三”时,人群中,突然不知谁很惊讶地喊了一句:“呦!那是谁家的孩子?这个点了,还没送去学校……”

几乎所有同事都侧身去探望,果然,在队列前方,校道旁站着一位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孩子肩上的大书包格外显眼。

我身后的群姐,身体似乎抖了一下,手里的那串钥匙,随之发着一阵零碎黯哑的响声。

好不容易将集体照拍好,群姐几乎飞奔跑到那男孩跟前,拉着往门口跑——她得快点,都这时间了,第一节课估计要开始。

单位的可心大姐是在东北长大的,冬天的东北,室外绝对滴水成冰,当时没有如今的暖气,教室里的取暖,就是靠教室里生炉子。几十个上学的孩子,小手被冻得如红萝卜。上学时,才刚来教室,个个都奔着小火炉去。

她的位置在第一排,正好是对在教室大门,只要有人进出,那扇薄门就裹挟着如刀的寒风灌进来,她如同坠入了寒冰。

班上一位调皮男生的位置挨着小火炉,暖和得很,可偏偏调皮不得了,很惹老师生气,老师再也按捺不住,上去把他拎开,安排与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大姐换了位置,最好最温暖的位置一直留给大姐,整整一个冬天。

大姐说,这是她一辈子都能记住的温暖。

——因为,那个男生,就是老师自己家的孩子。

……

教师的孩子童年最多的玩伴,就是粉笔、讲台、作业本。还没送幼儿园时,他们的办公室,可能是你去得最多的地方。父母在上课,你完全忘却了父母的交代,也不理会同办公室的叔叔阿姨的引逗。再大一点,上小学了,被父母从学校接出来后,就直接奔着父母的学校。

父母的耐心,似乎止步在学生那里,他们可以对着他的学生,有无数句轻柔的话、无数个温暖的眼神。而对自家孩子,上学催着快出门,因为迟到不说,他也要赶着回去给学生上课。从家门到校门的一路上,一家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步履匆匆……

晚上,一张办公台,两个人影,一头坐着正在备课的父亲,另一头“押着”要抄写字母拼音的你,偶尔,父亲从台面上的作业堆里抬头看了你一眼,不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你觉得,好像突然闻到校园夜来香幽幽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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