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禾

热辣辣的太阳在头顶上烧着，吱喳喳的知了在树上叫着。

三伏如炉。

但是，即使日头像炼丹炉，也挡不住村民收禾的劲头。大半年汗珠子砸地的劳动成果，此刻都一齐躺倒在田垌里晒着，就等这一刻收禾入仓了！试想想，这稻禾从一粒谷籽儿，到崩出胎芽苗，到嫩生生的秧杆条，再到秧杆条的播插、施肥、除草、灌溉、杀虫、收割，总共耗费了村民多少的心血？现在只要将割倒的稻禾挑回家，用脱粒机脱掉谷子，就变作金灿灿的粮食了。所以热辣辣的太阳根本挡不住村民对于收禾的热望！

收禾一般在下午二点钟之后进行。太早了不行，稻禾不在太阳底下暴晒几个时辰，放入脱粒机就难以将谷子脱干净。晒干后谷粒与禾杆的勾连性变弱，只要一沾上脱粒机，谷粒就告别禾杆，象瀑布一样飞涌出来，变成粮食。

最早出来收禾的，是住在村尾的张大嫂。张大嫂手脚勤快，做事风火。只见她身穿的确梁上衣，头戴斗笠，肩扛一条两头削尖的竹担挑，竹担挑一头吊着几圈捆禾用的薄篾，在火烫的乡村公路上健步如飞，小脚板腾起满地尘土。只一瞬间，她的影子就飘到了烈日滚滚的田垌间，并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快要溶化掉的冰棍儿。

躲在屋檐下吹风扇的李拐拐，见张大嫂占了先儿，立马从藤椅上弹起来，到杂物间拿起收禾的家伙，快速地奔到自己的田头，朝着一排排晒得蔫头蔫脑的稻禾，又卷又抱，很快就将稻禾扎成一团粗大的禾捆儿。

接着，李拐拐拿起撂在田头的竹担挑，朝禾捆儿吃力一插，又打横一使劲，禾捆儿象个铜锤，被李拐拐高高举到半空，这时他颤着步子，涨红着脸，吃力移到另一团扎好的禾捆儿，对正中心部位轻轻一插，再顺手将竹担挑使蛮劲一带，两扎禾捆儿稳稳地跳上他的肩头。他哼着张学友的歌儿，一股轻烟似地蹿上了回家的田垅。

见张大嫂、李拐拐在田头里忙得手脚抽筋，村里的后生仔、媳妇儿、老太婆、老公公、放了暑假的学生、农忙赶回家帮活的公务员等等，都一齐闻风而动，乡间公路上，一时间人头攒动，身影如飞。用自行车驮禾捆的打着急铃，赤身肩挑的喘着粗气，用“轱辘车”运载的吆喝着让路……田垌里的四面八方，都沉浸在一种忙碌而欢乐的气氛中。

收禾的场面就象一场战斗，声情并茂且壮阔豪气。农人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将稻禾收回家，否则隔夜就会被雾水或雨水淋湿而发芽。虽然十分辛苦，但內心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与憧憬。

现在的乡村，很难见到以前那种声情并茂与壮阔豪气的收禾场面了。村民们大多外出务工去了，水稻收割也机械化了，一台机器一小时干的活等于一村人一天干的活，田野里只见机器少见人影了。

回想起从前的热闹，谁的內心不免既开心又充满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