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盆里话小康

沐浴过新年，是江南的风俗习惯，至今未变。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提高，洗浴更是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泡温泉成为新时尚。

泡温泉，这要放在过去，人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时记忆里，青山绿水间的村庄，被秦淮河一条白色围脖围着，村庄依河而落，诗情画意，夕阳下晚霞把河道染红，村庄又换上红围脖，像个娇羞的大姑娘。新年临近，尽管寒风瑟瑟，可土墙草屋遍布的村庄却热火朝天。人们忙着杀猪宰羊打年糕过新年，此刻洗澡更是免不了的程序。它不仅可除去身上尘垢，也洗去一年的不顺，以崭新姿态让人畅想未来，讨个吉祥如意的彩头。

印象中，我们无忧的孩子顽皮奔跑在河埂，奔跑在田野，奔跑在村落……远处老屋的房顶冒着袅袅炊烟，全身湿透的我们在亲人呼喊下，朝热气腾腾的塑料澡罩木盆里钻。小时候，我多是白发苍苍的阿婆帮助搓背，她打趣地说：“又去哪里疯啦？看像个水里捞出的水猴子！”我上气不接下气，摇头晃脑，不做正面回答，只说：“快些，快些，狗子猫子还等我去玩呢”。阿婆在热水里滴上几滴花露水，在盆里放两个玩具，让我边洗边玩，生怕一溜烟又跑了。

洗好澡，阿婆会给我扑上爽身粉，使皮肤干燥光滑。出浴后，满身香气，像一朵绽放枝头的腊梅花，幸福激荡着，在梦幻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对农村来说，整个冬天，大人和孩子也只洗一两次澡。越临近春节，人们越期待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换上新衣裳，很有一种传统中国年的仪式感。这在后来迟子建的文字中，我找到了一种心灵的默契：“我们看不见澡盆的航迹，但当我们赤身而入，水波荡漾的一刻，它就在我们身下，曼妙地起航了。这条没有终点的船，不惧惊涛，不怕旱地，飞雪也阻挡不了它的步伐。它随时出发，随时靠岸。随时褪去我们的尘垢，收纳我们的眼泪，抚慰我们的创伤，也随时追逐我们的笑声，将我们变成一支透明的蜡烛，共享温柔的夜色。”

时光在水面上摇漾。后来，我家搬到了镇上，到澡堂去沐浴变得方便许多。而大澡堂的文化有异于孩提的大澡盆，正如电影《沐浴之王》，真切地再现大众澡堂的场景，展现中国沐浴文化的博大精深。

过了腊八就是年。农村澡堂的生意愈加红火，走在老街的澡堂门口，不少浴客进进出出，热气腾腾。记忆中，爸爸拉着我的小手，拿着换洗衣服，径直走进浴室。后来考上大学，来到喧嚣城市。城里有温泉有泳池，家里也有了浴池有浴霸。洗浴不仅是一种清洁方式，也成为百姓追求高品质生活的方式。在快节奏的生活中调节身心，除去疲惫，泡暖寒凉身体，让人有种忘乎所以的惬意之感……

如今，故乡农民住上小洋楼，有条件的进城买了房，太阳能、电热水器、燃气，使很多人足不出户就可享受到热水浴。也有一些农民兄弟，新年之际也会一家人到温泉场所享受一番，从洗浴文化感受发展变化，感受小康生活带来的优越感，是多么美好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