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

睡不着，好像那天恰好是“睡眠日”。那一夜的失眠不关乎世界与人类，只想我的老爸老妈，想他们缀满阳光的屋子。

上大学离家那年，我还不满17岁。爸爸47岁，妈妈45岁。今年，爸爸86岁，妈妈84岁，民俗讲究老人们是虚两岁，87岁的爸和85岁的妈已是名符其实的老爸老妈，我呢，55岁，去年退休了。

在我的记忆和情感世界里，对老爸的定格是校园里公认的直腰杆子和雄辩之才“常有理”，是自行车车把上常备4个提兜的充沛的精力。老妈的持家能力更是令人傲骄，特别是烹饪，杀鸡宰鱼薰猪头肉灌香肠都是上乘功夫。逢年过节，我妈会提早在本本上列数十热十凉之菜谱，在资讯不发达的当时，还趣味盎然地给菜品命名，在上世纪80年代的长治高校大院享有盛名。如今，老爸老妈把自己的生活依然打理得风生水起。早晚一定有两个精致小菜，中午必须冷热荤素齐全，还不时从电视上学几道新菜及时更新。特别是这半年，老爸弾琴施教，视唱练耳培养老妈学唱了十六首歌曲。前几日攻克了一首《友谊地久天长》，因为他们的外孙在英国。总之，我觉着我的爸妈不老也不会老。

老爸老妈如此热爱生活，但表达感情的方式却相当内敛。对我的教育重在思想学习工作方面，严格严苛，可谓循循善诱。但是，在情感上，内心多么柔软一般看不到，感受到的除了严肃就是一本正经，不是鲜有，是根本没有舐犊之呢喃与细语。从小到大，我没有昵称乳名，更没有父母子女间的亲热爱抚。

这些，丝毫不影响家的凝聚力，反而更加强了一种自觉的责任意识。不知不觉中，回家就是汇报思想工作生活情况，吃老妈的拿手好菜。以前工作生活忙，大事情责无旁贷，除此外，爹妈从不给我添麻烦。因此，每次回家大都来去匆匆，就这样，从上大学到退休，看来看去看了38年。

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我的老爸老妈就真的老了。腰杆笔直的爸爸步履蹒跚，能言善辩的雄才常常语迟言讷。能做二十道硬菜的妈妈佝偻着举步艰难，那双飞针走线的巧手如今粗糙笨拙。眼瞅着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力不从心，过年的家务活我全揽了。那天，最后一道工序是把洗好的窗帘挂上。我踩在高高的梯子上，老爸老妈直担心。说，小心点，小心点，你也五十大几了。看着梯子下面孱弱瘦小的他们，眼里流露着打我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的慈祥和柔情。我恍惚了，觉得自己好高大，身手也就跟着敏捷了。

这些日子，天气特别好。饱饱满满的太阳，暖暖和和地洒了一家，从早到晚，好像没挪过地儿。阳光下，老爸心满意足地品着茶，老妈悠然自得地嗑着瓜子，一幅林清玄先生的《浪漫》画面：浪漫是什么？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喝茶，就是浪费时间慢慢走，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变老。

是啊，干嘛要和时间赛跑呢？感谢上苍，在合适的时间叫停奔跑的我，恩赐我有机会来做浪漫的事。我想，我首先应该陪着老爸老妈一起浪漫。老妈说《草原夜色美》特别好听，想学。老爸说，此歌有难度。我立刻应许，争取年底前教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