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宝箱

作者: 王健春2022年06月03日心情随笔

我有个红宝箱,不是说箱子红色,而是指里面珍藏的宝物都是红色记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六七岁,小孩子不知生活艰辛,天天盼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呀,那时,大人小孩儿服饰一律统一颜色,不是红军灰,就是解放绿,再就是一身海军蓝或者蓝绿搭配,可每次新衣到手总让人沮丧,衣服大得必须卷好几层袖筒和裤腿。明明照着身子量的怎么就做大了呢?开始老责怪缝纫店师傅,后来搞清了,是母亲硬要人家做大一个号,说孩子家正长身体,穿大点利于成长,结果我们没一年穿到合身衣服,直到衣服洗得缩水褪色打补丁了才合身。

《闪闪的红星》电影放映后,少年英雄潘冬子成了我们的偶像,妈妈破天荒主动给我和哥哥一人买了顶红军帽。有了红军帽得有五角星和红领章啊!这难不倒我们,妈妈从缝纫店讨来红布头给我们剪了五角星和红领章缝上去,我和哥哥找来木棍木板自己削了红缨枪,枪的银白色面用捡来的高级烟纸一裹粘紧,闪闪发光,寒气逼人,红缨须则是把麻线用红墨水染红晾干再缠上去。

后来又流行八路军和新四军帽,妈妈说什么也不给我们买了,说“红军比八路军、新四军都早,戴红军帽更革命、更神气。”再后来还流行雷锋棉帽,这回爸爸发话了,“陕南气温高,小孩子火气大,不宜戴棉帽。你们是革命的接班人,应该在大风大浪里成长。”得!冠冕堂皇的理由,拮据窘迫的条件,一顶红军帽我们戴了好几年,直到实在捏不出八个角也套不进见长的大脑袋,才“光荣退休”。

那时男孩子玩的游戏都与战争有关,不是抓特务就是打仗。人分两拨,学习好、长得帅的当红军,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个子小的是“白狗子”。每次游戏开始前,为当红军常常争得脸红脖子粗,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有时规则还没讲好,“战争”就开始了,输的一方只好垂头丧气灰溜溜钻进“白狗子”窝。我那时虽然瘦小,但红军帽起了大作用,每次都自然划在红军阵营。所谓抓特务其实就是捉迷藏、老鹰逮小鸡之类的,有时也设置大本营、根据地,叫“红区或苏维埃”,进了这个区域安全无忧。打仗就是斗鸡撞拐、摔跤群殴、挤矮子、拼刺刀、攻山头等等,当红军的即使鼻青脸肿了,一般也不哭不闹,常常是“白狗子”阵营有不争气的鬼哭狼嚎、叫爹喊娘,引起伙伴们的鄙视和哄笑。

我们也搞阅兵式,红军方阵边正步走边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白狗子”队伍则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缩头缩脑,再加上我们配的鬼子进村音乐,煞是搞笑。伙伴们庆祝胜利,则是齐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嘹亮有力的歌声常常响彻整个山坡、草地和操场。我们还经常开展慰问县中队解放军叔叔活动呢,“红军首长”一声令下,伙伴们全副武装,搜出平日省下的零花钱凑份子,你捧一束山野花,他提一网兜红苹果,我抱一个大西瓜,就浩浩荡荡走进军营。甭管唱的跳的好不好,反正我们是虔诚认真的。

那时,多么想有一枚自己的真正的红五星啊,象潘冬子一样,高兴了瞅瞅,想亲人了摸摸。得到真正的五角星,是在两年以后了,缘于我家紧邻体育场,放学后天天溜进铁杆门内看民兵训练,模仿正步走、匍匐前进和刺杀动作,有时也帮看管衣物、送茶水。我的着迷感动了一位好心的武装部叔叔,一天,他从黄书包掏出一枚五角星,珍重地放到我的手心,我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学着电影里的英雄壮举,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愣得武装部叔叔一把搂过我,铜墙铁壁般的脸庞紧贴我的嫩脸蛋,胡子茬扎得生疼。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梦想,哪里舍得别在日渐见小洗得发白的红军帽上,照着潘冬子的做法,找来平日舍不得用的手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严实,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揣着,时不时小心地打开,在伙伴儿面前显摆炫耀,毕了赶紧裹上,生怕磕碰、弄脏,有时夜晚也拿出来,看能不能像电影里那样光芒四射,不见发光就用手电照,对着灯泡瞧,自己安慰自己,硬将反光说成发光。“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则长挂嘴边,上学的路上哼唱,睡觉前也默唱。记忆最为犹新也最有趣儿的是,它还曾担当了我的传情信物:追妻子恋爱时,嘴笨不会表达,两人在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说不出那最关键的三个字,灵机一动,掏出五角星塞给她,然后逃掉。后来,我俩步入婚姻殿堂,再后来,物归原主——她将代表我心的五角星也存入到我的红宝箱。

小小红宝箱,里面还有我的红领巾、团徽、党徽、奖状、奖章、荣誉证书等等,承载我太多的挚爱和记忆,它们伴随我半个世纪,我们风雨同舟,一起分享成功喜悦,共同承担失败沮丧,它那时代精神,激发我不断战胜困难,勇攀高峰。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