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者

作者: 许锋2022年07月15日美文阅读

我喜欢花。其实没有人不喜欢花。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此时,北方大雪飘飞,难得见花。梅是有的,但不多,“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若是在寒风中偶然瞥见一枝梅,心便一动,便不由得要想到春天。而南方,即便是在冬日里,很多日子也依旧是暖阳高悬,花随处可见,红得真艳,黄得真雅。我经常站在窗口,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看那一树的黄,一树的红,看着,心便暖了,便会想起北方,我的故乡。

去年暑假,我回到故乡。七八月的兰州,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我见到了一位“花仙子”——30年与花相伴,叫郑艺,或许不是真名。她是插花者,我才知道,插花也是一种职业。

插花,亦是花,又不是花。花还是花,自然之花;插,是一个动作,动作背后,是匠心、慧心。其实,插花之法古已有之,与茶道一样,是我国传统艺术之一。其萌芽于先秦,于魏晋南北朝小有气象。及至宋代,插花更为普及,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欧阳公集牡丹记》载:“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初,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明代袁宏道在《戏题黄道元瓶花斋》诗中云:“朝看一瓶花,暮看一瓶花……以此颜君斋,一倍添妍华。”

自古至今,花始终是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插花,与附庸风雅无关,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郑艺的“花斋”,满是花,国色天香者有之,亭亭玉立者有之,含苞待放者有之……满室生香,未及近前,已觉暗香浮动,盈盈袅袅。

白玫瑰几朵;雏菊几朵;绿叶几枚;薰衣草几株……它们若仍在自然之中,各自开,各自长,大地广袤,一定相安无事。可若居于一瓶、一盆、一罐,你若胡乱一插了事——那是凡夫俗子所为。

插花,便是艺术,是花艺。

郑艺静静地坐着,端详着那些花,如无声的对话;又低头闻了闻花香,如心灵的私语。她甚至闭上眼睛——情绪的酝酿,是艺术创作的起点。她的心中,一幅“画”已然生成。她拿起剪刀,开始修修剪剪,剔除不需要的叶子、枝丫,甚至,去掉花朵上的花朵。哪里需要“浓墨重彩”,哪里是“轻描淡写”,皆由心生。我看到她一双纤细而灵巧的手,在花朵与枝叶间自由地穿梭,游弋,来来往往间,寻觅最美的风景与最佳的构图。

中景、前景、左景、右景、上景、下景。她试探着摆布、安插、挪移、调整。亦要遵循自然,花朵,向阳而生,更生机盎然;绿叶,虚实结合,才不反客为主;小花小草,夹杂其间,影影绰绰,无言无语,心甘情愿。

富有诗意的创作过程。

很快,我看到,一片“硕大”的枯叶立起,呈环抱状,其间,一株兰草顶着一朵嫩黄的小花,新旧交替,生机乍现;一树火红的枫叶下,一片片绿叶相生相伴,不骄不躁;三朵粉扑扑的杜鹃,沿“河”而居,错落有致,有思有虑,含蓄内敛。

来自自然的植物,融入独具匠心的创作之后,又生成新的风景。少有少的妙,多有多的美。无不精致、灵动。那一刻,被郑艺定格的景致,入了我眼,入了我心,入了我性。我凝望,端详,揣摩,思考;我想,当这样一件件花艺进入寻常百姓家的时候,被置于客厅、窗台、书房的时候,生活其间的人,经意或不经意间的注视,回眸,一瞥,生活之美,在黄昏的落日里,在朝阳的光芒里,妙趣横生,宁静致远。

朝看一瓶花,暮看一瓶花。看花开,悄然绽放;望花落,无声无息。花是天地之间最优雅的才子佳人,径自来,径自去,无拘无束。花艺师,便是尽可能地留住它们的纯洁,无瑕,高雅,孤傲,与人相生相伴乃至惺惺相惜。

插花者,是自然与艺术之间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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