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妈炖肉

处小半年对象了，这天傍晚，姑娘小杨约见男友刚子，突然提出跟他分手。刚子有点儿蒙了：差哪儿啊？能给我个理由吗？小杨摇摇头淡淡地说：这时候再说啥，还有意义吗？咱们和和气气地吃个分手饭吧，以前都是你请我，今儿我付账，地方你选。垂头丧气的刚子小声说：去“咱家”吧，新开的，听说那儿的拙妈炖肉不错。

“咱家”饭铺开在一个小胡同里。只有40来平方米的一个筒子间里，靠里摆两张圆桌，各配8把椅子，靠外是4张方桌，各配4把椅子，桌面都铺着洁净的白桌布。二人到时，6张桌上已热气腾腾，食客坐满，没有空位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服务员跑过来，赔着笑脸说：抱歉，客满了……等等可以吗？刚子拉小杨坐到门前的石桌旁：好，等！我们有时间。女服务员忙里偷闲给他们端来了两杯热茶。

直到胡同口的街灯都亮了，才有桌子空出来。喝着茶又等了近20分钟，俩人终于吃上了“拙妈炖肉”。炖肉果然名不虚传，满满的一大海碗，酱红色肉块勾人食欲，诱人的香气更是“嗖嗖”地往鼻子里钻。也许是真的饿了，米饭配炖肉，加上一盘韭菜炒豆芽和一盘酸辣可口的拌土豆丝，荤素搭配，吃起来真是香极了。

俩人本来就觉得无话可说，埋头吃起来更没话了。“喂，服务员，来一下。”还是刚子打破沉默，喊了一嗓子。女服务员赶紧放下手里正择着的菜，跑了过来：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吗？刚子笑笑说：没啥需要，我只是好奇，想问问这么好吃的炖肉为啥叫这么个怪名字？

哦，这个啊，女服务员绽开笑脸：首先是实惠，这么一大碗，光肉就用二斤，你想啊，当妈的给孩子炖肉，可不就是这样实心眼吗？其次呢，这个当妈的是普通的农妇，心不灵手也不巧，所以肉块切得不整齐，大的大、小的小，还有的连刀，没切开，算是个“拙妈”了。

刚子用筷子拨一拨，还真是，肉块大小不一，还有的似断非断地两块连在一起，甚至是三块连在一起。为啥切成这样呢？女服务员接着说：其实是有意为之啦，因为有人吃肉喜欢吃大块，有人喜欢吃小块，有人喜欢吃肥瘦相间的，有人喜欢吃纯瘦的，大小、肥瘦搭配，正好满足不同食客的需要，想吃啥样的都有。

有道理，小杨也插了嘴：你这么一解释，这名还真恰如其分呢，味道也好，你家厨师手艺不错啊。

啥厨师？我老公掌勺，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啦，女服务员向隐在屋后的厨房瞄了一眼：我俩大学读的是经济管理，可他爹跟我妈，两家俩病人，儿子刚6个月大，我们不能远走，咱这小城工作又不好找，我俩无奈，只好赶鸭子上架，开了这小店。

那这手艺，跟哪个师傅学的？

根本没拜过师傅，都是他妈我婆婆教的，您没看菜谱上都是家常菜吗？高档点儿的，我们还真不会弄。

这炖肉就蛮高档嘛，一招鲜，就能吃遍天喽，其实你该申请个专利，刚子开玩笑说：不然旁边的饭店见样学样，也弄个拙妈炖肉、笨爹炖肉什么的，你们不就凉凉了吗？

不用专利，女服务员“咯咯”笑了：这肉别家不会炖，也炖不了，知道为啥不？因为原料特殊啦，我家的猪肉是特供的，我婆婆自家养的猪，不喂饲料只喂粮食，一年多才出栏。

哦，原来是“特供肉”，怪不得这么香……那你们可亏了，刚子夹起一块肉冲着灯光看：这么一大碗，咋只卖38元呢，48元也值啊。

这个炖肉的确不挣钱，女服务员点点头说：可别的菜挣钱啊，比如这盘豆芽、那盘土豆丝，还有酒水，另外，有这个便宜的招牌菜，回头客也多了啊。

岂止多啊，你这儿简直是火，火得一塌糊涂了，刚子歪着头问：除了拙妈炖肉，你们还有啥秘诀吗？

秘诀？说有也有吧，可讲出来有点儿不好听，你们若不怪罪，我就说。

恕你无罪，说吧，刚子又开了句玩笑，他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女服务员又向厨房瞄了一眼：秘诀也是我婆婆传授的，她说，你俩若能把每个来吃饭的客人都当成自己的闺女、儿子，实心实意地待人家，饭铺一准儿生意好。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刚子低下头，不再问话。

女服务员走开了。俩人又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小杨突然开口了：一会儿，这顿饭钱还得你结啊，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周末咱回鸡爪洼，去看看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