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

作者: 李木心2022年10月11日散文随笔

麦收时节的鲁东南乡村之美无与伦比,瓦蓝的天空下,麦田一片金黄,布谷鸟在麦田里欢快地鸣叫,菜园里黄瓜架子上挂满嫩黄瓜,院墙上爬满了扁豆,开满一串串紫色的扁豆花,窗前粉色的蔷薇花也全开了,温热的南风里全是新鲜的麦香,令人愉悦。

全村的人都摩拳擦掌,新镰刀早已准备好,挂在屋檐下,芒种一到就开镰。那时没有收割机,麦子全靠人力,一镰刀一镰刀割下来,所以镰刀锋利与否是割麦子的关键。头一天下午,父亲就要把镰刀磨得铮亮,一边磨一边不时往磨石上洒点水,磨好了还要用大拇指逆着锋利的刀片轻轻滑过,凭拇指上的触感就知道镰刀磨得快不快,这是技术更是经验。

下地割麦子全都穿长衣长裤,这样才不会被麦芒刺到。父亲脖子上挂条毛巾,踩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车把上一边挂着一个篮子。一个篮子里是镰刀,另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个茶碗,还有刚刚从菜园里摘的大西红柿、拔的小水萝卜。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把很大很大的铝制烧水壶,壶里已经烧了满满一壶水。大铝壶容量大,不怕摔,家家都有,早晨起来先搁煤球炉上烧一大壶,慢慢放凉,下地时提着就走。大铝壶经历了岁月的烟熏火燎,下半截乌黑,上半截才渐渐露出点铝的颜色。

路上和麦田里到处都是人,互相打着招呼,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很兴奋,老大爷也能轻快地从小水沟上一步跨过。割麦子要弯下腰“埋头苦干”,割下来的麦子用麦秸捆成一个个跟人差不多粗的“麦个子”,竖起来排在田里。大人们偶尔直起腰,揪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虽然浑身刺挠,但是回望一下排在身后的“麦个子”,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时我还不懂收获的意义,但我喜欢麦收时节跟着大人下地,有时候拣拣麦穗,有时候帮大人捆“麦个子”,有时候去把大铝壶提到他们跟前,他们喝一碗水,或者吃一个西红柿、一个水萝卜,歇息几分钟。最开心的是干完活回家的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杨树,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如果碰见卖冰棍的,父亲还会给我买一根,凉凉的、甜甜的。

回到家,父亲磨镰刀,母亲做饭炒菜。割麦子耗体力,要吃饱吃好才有劲儿干活。肉炒扁豆丝里有一多半全是肉丝,猪肉炖土豆块也是香得受不了。记忆中最美味的一道菜就是在麦收季节才能吃到的一种小海鱼,大家叫它“黄鲫子鱼”,特别鲜美。母亲将它与鸡蛋一起,做一大盘黄鲫子鱼煎鸡蛋,卷在山东大煎饼里,或者夹在大白馍馍里,再捋上一两根蒜苔、一两根香椿芽咸菜,吃起来真香。而今我生活在广东沿海小城,一年四季鱼虾不断,但却从未吃到过老家麦收时“黄鲫子鱼煎鸡蛋”那种美味。

才四五天的功夫,全村的麦子都割完了,打麦场的边角上垒出一个个金黄的麦秸垛,麦粒运回了家,家家户户,房顶上、院子里,全铺满麦粒,晒干以后颗粒归仓。

原本金黄的麦田里就只剩下麦茬了,用不了多久,地里就会长出碧油油的玉米苗,等着秋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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