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畦菜花香

作者: 顾丽红2022年10月16日情感散文

母亲打来电话,让我去拿点菜薹,说是最后一拨了,再不吃就老了。

因为疫情,我已很久没去母亲的住处了。前两拨菜薹,都是母亲托亲戚捎来的。

一路上,暖风已吹艳了春花。最灿烂的就是农户家房前屋后的油菜花了,一堆堆,一片片,如火般燃烧,让人生出几多激昂、几多振奋。“这个春天的天空下,它的回响,不绝于耳。只听得它在说,我胸腔里只有这一腔血,只管拿去洒了吧!”丁立梅对油菜花等事物的描写,总是入木三分。

刚下了场雨。母亲穿上雨鞋,提上竹篮,钻进了油菜地里。她的背越来越弯了,即便站立着,上半身也快与地面平行了。我看着她在地垄里吃力走动的样子,眼睛有些发涩。这一片屋侧的菜地,原是一座民国时期的大宅子。母亲在满是瓦砾碎砖的房基地上勤耕细作,四季蔬果不断。而母亲最爱种的,就是油菜。

作为资深农民的母亲是现实的。油菜花不是那些让人只能远远欣赏的闲花,它与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油菜年少时,朝气蓬勃,个头见风长,一拨拨总也摘不完。这儿一个刚掐掉,那边一个不经意间又蹿了出来,像极了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在比个儿。这花莛就是菜薹,有的地方也叫菜心。菜薹无需切碎,在油中一炒,青翠软糯,清香扑鼻。这是人们最爱的春味之一。菜薹吃不完,母亲就在最后一拨时全部摘下,趁着晴好天气晒干,可以存放很久。想吃时,可取出一把,浸泡切碎,包菜干猪肉馄饨。菜干中有菜薹的清香,更有阳光的暖香,这是农家乐饭店中客人最爱点的点心。

最后一拨菜薹摘完,油菜花便盛开了。有的农家留着不摘,任花儿怒放。那菜花青春焕发,灿灿袭人,蜂飞蝶舞,煞是喜人。这时,春和景明,阳光暄暖,风儿酥软,是一年中最舒畅的日子。

母亲爱种油菜,因为春有吃不尽的菜薹,而五月熏风吹拂时,油菜也到了“耄耋之年”,这时便可收获油菜籽了。这油菜籽榨的油,可是农家最爱的炒菜油。

回到家,我急不可耐地炒了一盘,剩下的装了几个塑料袋,放入冰箱保鲜。这盘菜薹已没有了当初的鲜嫩,甚至有了蛮重的苦味。但我却感到,在我味蕾上舒展的,分明是一种清甜,那是感恩的味道。

我走出校门后,第一次参加的田间劳动,便是种油菜。这是所有农活中最轻松的。那天特别冷,凛冽的寒风在无遮无拦的田野里横冲直撞,全身被吹得仿佛透明人一般,手也很快没了知觉。母亲已拔好了菜苗,她在地上用农具打出一个个小坑,我把菜放进去,填土并踩实。那时,同村的小伙伴对农活已驾轻就熟,但我依然是门外汉。读书时,母亲从不让我插手农活,只要我努力读书就行。母亲不识字,她希望我能考上大学,但我辜负了她。父亲是城镇户口,没下过田。所有的挑稻、打药水等重活累活,母亲都扛下了。她个子小,每次农忙过后,都会病倒在床,躺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在生活的重压下,母亲的腰渐渐弯成了虾米一般。

油菜的一生,总在付出。而母亲也如油菜一般,为我们倾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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