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捉鱼季

作者: 周可迦[文集]2019年11月01日优美散文

童年在乡里最有乐趣的事是抓鱼。老家那垅田野便是我捉鱼的天地,那条小溪即是我快乐的源泉。故乡的水坝、水圳,小河、小溪里都曾留有我抓鱼的足迹;故乡的田野中时常有我捉时奔波的身影。儿时在故乡的那几年我愣是和鱼儿干上了,那些日子里我和鱼儿如影随形,难解难分。我想那时故乡的鱼儿对我应该似曾相识,一起在泥里、水里摸爬滚打许多年,斗戏法,捉迷藏,演绎了许许多多趣味无穷,妙趣横生的精彩故事和情景,或许鱼儿忘记了,我却是终生难忘。

每年春天一到,便是我捕鱼季的开始。只要春雷响过,下起春雨,那些鱼儿便醒了,活了。它们闻风而动,嗅着雨水一条条,一个个从泥土里、石缝里纷纷钻了出来,游了出来,急不可待地簇拥在水口子里斗水,聚集在在水圳、水坝里散子。此时我也活了,兴奋起来了,提着桶子迫不及待地奔向垅中。忙不迭地在小溪边、水圳间、坝子里、田埂中穿梭奔波。一会儿在水眼子里捧起一把正在斗水的泥鳅;一会儿又在小溪里捞上几条正在觅食的桃花鱼;一忽儿在水圳草丛中摸到几条大鲫鱼;转眼间在田埂边又发现一条大黄鳝。那时的鱼啊,一下子唏里哗啦的都冒出来了,到处活泼乱跳。我抓啊、捉啊、捞啊、摸啊,忙得我不亦乐乎,不一会就会收获了小半桶。如此的捕鱼日子,在春天里至少要持续半个多月,每天我都是乐此不疲,不停地在田间中往返穿梭。

看我每天捉鱼捉得起劲,祖母有时兴致来了也会和我一起到小溪里去捉鱼。祖母岁数大了,不能下到水里去摸,而是习惯用虾扒(一种捞鱼的工具)到小溪里去捞,用虾扒捞鱼的特点是捞上来的鱼比较杂,虾米鱼嫩子样样有。有时碰上雷暴雨,发山洪,小溪涨大水,虾扒即是捕鱼的最佳工具,也是虾扒捞鱼的最好时期。每当此时,祖母便会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背上虾扒向溪边奔去,我也提上木桶紧随其后。这时用虾扒捞鱼,往往会收获甚丰,不但捞的鱼多,偶尔还能捕获到较大的鲤鱼、草鱼等,如果运气好甚至还能捕到鲶鱼、才鱼等稀有鱼种,那就是意外收获,会给我们很大的惊喜。捕鱼的季节,也是我们家生活大为改善的时候,那几天几乎天天有鱼香,餐餐有鱼吃。加之祖母厨艺好,会变着法子给我们弄花样,每餐吃得我们砸嘴舔唇 ,心花怒放。

随着春雨的渐渐消停,春天的捕鱼季也就结束了。到了夏天鱼儿没有春天时那样的燥动、集中,而是归于沉静,游弋、躲藏于水中各处。夏天捉鱼不是春天时的歼灭战而要转入游击战,要到小溪里、水坝中、塘堰里四处寻觅、搜捕。一放暑假,我每天除了要砍柴、担水、浇菜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水里,四处捉鱼。整个假期,村子里的水塘、水坝、水圳、小溪、水堰等,总之只要有水,可能有鱼的地方都要被我搜巡一遍。

当然,我们假期捉鱼的主战场还是那条流经我们整个村庄,从上到下大概有两三里长的溪流。这条溪流是我们村子里的主要水源,为了灌溉村民在它身上修了很多堤坝、围堰,这样溪流既有深水区,也有浅水区,鱼儿就有集中藏匿和分散游弋的不同区域。在深水区,我们抓鱼,主要就是下到水里去摸,在水坝、围堰里的草丛中、石缝里、水洞中用手摸,用手去掏。当然,也不是盲目瞎摸,摸鱼是很有诀窍和门道的,首先要睬准时点,看好地点,在鱼躲荫休息的时候,到鱼喜欢呆的地方去摸,如水草茂盛、山泉渗透的地方,有肥水流入,较阴凉的地方,去瓜棚底下,草丛之中,或是堤坝底下,坝尾口子中去摸。再就是要讲究方法和手法,摸鱼时要屏声静气,不动声色,轻手轻脚,缓缓进行。摸鱼的手法更重要,要温柔,要轻巧,碰到鱼时,手法要轻柔,力度要刚好、适度,要让鱼感到不是被抓捕,被擒获,而是被抚摸,被爱抚,让它感到很享受,很舒服,让鱼酥软在你手掌窝里不想动,更不想逃,这样就可做到手到擒来,万无一失。当然,摸鱼不只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境界,不但要靠经验,还要有心得,有悟性。要与鱼相通、相识、相融,要摸清鱼的习性、秉性,要了解它,懂它,才能让它臣服,顺从。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长期与它厮混在一起,才能有如此境界。所以摸鱼很有乐趣,很有魅力,摸鱼很享受,有快感,有无穷的诱惑力。鲫鱼、桃花鱼、秋固子喜欢钻石缝,钻草洞,藏泥坑,摸鱼时抓的大都是它们,自然顺便还可以摸到大量的螺头、蚌壳。

在浅水区抓鱼,则主要是采取追、赶、围、堵、捕的办法。这就是要不断地沿溪巡视,发现有鱼群,立即跟踪或是把它们驱赶到设有机关或陷阱的水坑、水洼之中,然后马上拦堵,上下封口,来个瓮中捉鳖,这就要求眼疾手快,行动迅速。因为鱼儿在水中的游速是很快的,特别是游鱼子、秋固子和梭粒鱼在它们游弋时,只要发现危险,就会象闪电一样的游走,转眼便不见踪影。而且它们聪明、机警,可立即判断当时情景,向下游还是调头往上游。我们就要尽量的迷惑它,诱骗它,与它打埋伏,打伏击,耐心与它周旋。为了捕获它们我们动了很多脑筋,想了很多办法,预先就在小溪的重要段落、关键部位都筑了水坝,布了暗网,只要发现有鱼群进入即可马上封口,迅速赶网。如果鱼儿一时没上当,我们就用木棍在水坑里使劲擂,使劲搅,直到把鱼儿搅得发晕翻白,浮出水面。此种办法捕获的大都是游鱼子、桃花鱼和梭粒鱼。

到了枯水季节,小溪里的水不多了,我们就开始打歼灭战。那就是从溪流的源头开始,自上而下,先把水坝、水堰里的水放完,再用桶或瓢把水舀干,要一直舀到底朝天,这样所有的鱼儿都暴露无遗,无处可逃,特别的平时难以捕获的麻嫩子、肉嫩子、大眼愣、沙鳅,甚至还有鲶鱼等也只能眼巴巴地束手就擒。掏完了水坝、水堰,我们再顺流而下,如法炮制,把整个溪流里的水坑、水洼都要彻底地清扫一遍。至此,我们夏季捕鱼的主战场就要接近尾声了,我们的暑假也将过完了。但我们的捉鱼活动还远未结束,我们还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到溪流两边的水渠、水圳里盘泥鳅;用纱布做成鱼淀子,用蚯蚓、饭粒或捣碎的田螺做诱饵把它放到池塘里去淀虾米、鱼嫩子;晚上还可以点上松脂,带上鱼砸了到田边、水沟、水圳里砸泥鳅,捉青蛙。

整个夏季,我们每天顶着烈日,冒着酷暑,一身泥水,摸爬滚打在水里,整天和鱼儿厮混在一起,与它们兜圈子、玩迷藏,布陷井、设圈套,打埋伏、打突击,绞尽脑汁,想尽法子与它们周旋,与它们纠缠,与它们斗智斗勇,直斗得难解难分,甚至是废寝忘食,却还乐此不疲,感到其乐无穷。

因长期与鱼儿厮守在一起,也摸透了它们的秉性,如鲫鱼倔犟、桃花鱼性燥、游鱼子机警、泥鳅狡猾、黄鳝顽强、梭粒鱼英勇、沙泥鳅坚韧、秋故子痴迷、麻嫩子沉稳、肉嫩子敏捷、大眼愣愣头愣脑、火燥子就有点神经质、而螃蟹就是我行我素,横行霸道啰。因鱼儿的千姿百态,各有秉性,各具特色,各有趣味,对鱼儿也就更加喜爱,更加痴迷。

火热的夏季就这样不知不觉结束了,转眼到了秋天,天气变凉了,田里的稻谷也收获完了。等大人们晒干了稻谷,收拾完了田里的稻草,田里的地也就干涸了。这时,我们秋季的捉鱼也就可以登场了。

如果说春天捕鱼有收获的喜悦,夏天抓鱼更多的是捉鱼的乐趣,那秋冬季的捉鱼便是一种独特的趣味。秋冬季捉鱼,不用春天那样的匆忙、急迫;也不必夏天那样的劳累、奔波;也不需要动脑费神,斗智斗勇什么的;更不用担心它溜了,跑了,它绝对不跑,不溜,只要你不去捉它,它一直就在那。秋冬季捉鱼可以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也不用脱鞋,不用沾水。这是去晒太阳啊?确实,秋冬季捉鱼,就是这么悠闲、随意。在秋冬暖暖的阳光下,你只要带上桶子、钉耙到田里去找园孔,那种小手指粗,光滑园润的小孔洞。发现后,对准它用钉耙挖下去,取出泥,准会看到一条光滑滑的,活蹦乱跳的泥鳅在你面前,这就是秋冬季的捉鱼——挖泥鳅。

秋冬天气冷了,田野沉寂,草木凋零,万物萧条了,鱼儿也沉入水底,钻入泥里处于冬眠或半冬眠状态了。稻田因土地肥沃,营养丰富,食物充足,平常就集聚了大量的泥鳅在这里繁殖生长,一到秋冬,因水干涸,它们便纷纷钻入泥里冬眠了。冬眠还得呼吸,稻田干涸后泥鳅的呼吸孔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圆圆的湿润的孔洞,那晓得这圆圆的孔洞竟然成了我们抓获它的一个明显的标识。来到稻田中,我们只要仔细寻找田里那湿润、圆圆的小孔,对准下去就是一耙,仅只一耙,一条蹦跳的泥鳅便会翻落眼前,此时你只需轻轻地把它拾入桶里即可。因泥鳅一般入泥不深,此时稻田的泥土干湿适度,只要掌握方法,稻田挖泥鳅一般都只需一耙便可把它挖出来。那时乡里没有农药化肥,尽管我们年年抓,年年捉,稻田里的泥鳅照样还是年年有,从不绝迹,也不减少。在干涸、湿润的稻田里我们四处寻找,只要发现小圆孔我们就是一耙,基本上都是一耙一条,一耙一条,从不落空,百发百中,我们一个下午便能挖到一两斤泥鳅。这样的捉鱼你说轻不轻松,惬不惬意,有不有趣味?确实是趣味十足,乐趣无穷啊。

随着秋冬轻松惬意的捉鱼的结束,一年的捉鱼盛宴也就结束了。在漫长的捉鱼的日子里,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和欣喜,有乐趣,有刺激,期间也有过惊险和恐惧哟。

记得有一次,我到围堰里去摸鱼,摸到一个石缝里,手忽然触摸到一个活物,软软的,但比较粗糙,再一摸,感到有点不对劲,鱼一般是扁平,滑滑的,而它是圆圆的,干躁的。再摸一下,也没触摸到鱼鳍,而且它是长长的,是黄鳝?黄鳝是光滑的,而它是粗糙的。是什么?我一时拿不准,因它是钻在石缝里,只能摸到局部,不能触摸到全身,不能准确判断,但它总是个活物,而且还比较大,摸到它身上有鳞,或许是条我从没见到过的什么鱼吧。虽然没把握,总觉得怪怪的,但我还舍不得放弃,大着胆子把它从石缝抽了出来,抓出水面一看,一条扭动的蛇!顿时,我惊得目瞪口呆,吓得魂飞胆丧,我赶紧把它甩掉,奋不顾身地奔上岸来,半晌我都没回过神来。自那次惊吓以后,我好久都不敢下水摸鱼。

还有一次,是一个春天的傍晚,我提着桶子在田里抓泥鳅,忽然,远远地看到另一丘田里有一个竖起的脑袋在动。我感到奇怪,再仔细瞧了瞧,更加纳闷,是什么哟?怎么只见长长的脖子和脑袋,而看不见身子啊?我更加好奇,顾不了抓泥鳅,我提着木桶,向它慢慢地走去,我想看清楚,弄明白。我边走边看,眼睛始终盯着它,但它一直没挪动,只是脑袋偶尔转动一下,一直是高高地竖着脖子。是只鸭子?鸭子怎么没有身子呢?是窝在水坑里?好象不对,鸭子的脖子也没这么长哟,我愈发想探个究竟,提着木桶继续向它走去。我离它越来越近,还是只见脖子和脑袋,而没看到身子。怪事,是什么怪物啊?我再往前走,直至离它只有十来米,它还是没挪动,只是脖子伸得更高了,此时,我能断定它不是鸭子,它也并不时窝在水坑里,它根本就是没有身子。只有脑袋和脖子,没有身子,这是什么怪物呀?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啊?我更加觉得奇怪,好奇心驱使我继续向它靠拢。它还是没动,脑袋一直朝向我,我还是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我已感到了一丝紧张,我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总想看清楚,弄明白,我盯着它继续挪动脚步,它也盯着我,还是一动不动,当相距只有五六米,它忽然摆动脖子,向我快速奔来。我才猛然意识到是蛇!我甩掉木桶,拚命地向大路上奔去,我一口气跑过几丘田,跑上了大路,也不敢回头,一直跑回家中,半天还心神不定。

这一次,确实是惊吓不少啊,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意识到会是蛇。在我的印象中,蛇都是蛰伏在山间、草丛中,怎么会游到光秃秃的田间中来哟?再就是蛇都是盘伏在地面,怎么忽然能竖起这么高的脖子啊?更关键的是以往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扁平扁平脖子的蛇,扁平的脖子居然还能竖立这么高,这么久。以前见过的蛇可都是细圆细圆的脖子,也没见过举这么高,这么久的。最恐怖的是,以前那见过主动奔袭人的蛇啊?我告诉祖母、伯父和村里其他大人们,他们都不以为然,不相信居然会有这等怪事。为此,好久我都耿耿于怀,直到后来很久,我才知道当时奔袭我的就臭名昭著的眼镜王蛇。这种蛇在我的家乡的确是非常罕见的呀,可怎么偏偏就让我遇上了啊?这以后,很长的时间我都心有余悸,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下田捉鱼,但最终我还是抵不住抓鱼的诱惑,过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下到水里,去和鱼儿厮混在一起。因为捉鱼对我太具诱惑力了,它给了我许多的快乐和欣喜,让我感到有无穷的乐趣。

在乡间的几年,随着季节的变换,也不断地演绎着我不同的捉鱼的故事。

周可迦 2019.3.1 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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