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等候

作者: 陈利华2020年04月17日情感散文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冯家工作已经整整一年零四个月。400多天的旅程,如弹指一挥,在这一年多旅程里,总有些情怀留在心间,让我心动。尤其是万涛同志的夫人冉启秀,这位土家妹子的事迹时常在我脑海萦绕。

尤记得第一次踏进万涛故居大门时的场景,石碑、木房、雕像、梁架,正厅、厢房、门楼、绣楼一应俱全;同时花窗、楼栏、板梯,以及屋脊雕饰的狮纹、卷草纹、水波纹,尽收眼底,无不显现出高雅气派。震撼之余,我来到了万涛同志的家谱前,墙上挂有万涛同志的一幅画像,旁边挂着一幅老妇人的照片,这便是他的夫人冉启秀。两幅照片,男人年轻帅朗,是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翩翩读书郎,女人年迈体弱,是老态龙钟孤苦零丁的蹒跚老太婆。心,被什么蛰了一下,没由来地疼了起来。久违的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打转。

万涛和冉启秀,这是一对怎样的传奇夫妻呀?他们的生活又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呢?

1923年,年仅19岁的万涛与来自濯水三门滩的姑娘冉启秀完婚。新婚仅仅三个月,万涛辞别妻子远赴重庆求学。从此,伊人红妆,独守空房。万涛走了,冉启秀忧心如焚,但在公婆面前,她小心收起自己的担心,端茶倒水、走亲访友、毫无怨言。好在,万涛通过书信与家人联络,1924年万涛从重庆寄回一封家书和一张照片。每当想念丈夫的时候,冉启秀就会拿出万涛的照片祈祷,希望万涛能够早日回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万涛寄给家里的书信越来越少,渐渐就没有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那个楚楚可人、温婉娇羞的新娘,已成了半老徐娘。但她仍然守候在这个家,等待她的夫君,她心中的英雄。万涛生死未卜,但冉启秀坚持等待,坚如磐石。

上世纪60年代,当地人尚不知道万涛已参加革命多年,也不知道他已经为革命献出了年仅28岁的生命,更不知道他曾经是红三军政委。万家被划成了地主,冉启秀一次次地遭遇批斗、游街。在特殊年代,冉启秀对丈夫的思念,不能表露出来,她再也不敢把信件和照片拿出来示人。她把照片缝在了内衣的胸前,两层布结实地缝着,外人根本想不到那里藏着东西。冉启秀就这样把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别人都劝她改嫁,说万涛一定是变心了,不要她了。但冉启秀坚信,万涛不会抛弃她,她说:我生是万家人,死是万家鬼。想到远方的万涛,想到那张珍贵的照片,受尽苦难和折磨的冉启秀,咬紧牙关活了下来。

转瞬间,1983年,中共党史调查组负责人来冯家搜集万涛的资料,由于万涛原名万诗楷,在重庆求学期间,他接受革命思想的熏陶,改名为万涛,他没有告诉家人。此时的冉启秀想起曾经挨批斗的日子,不敢把照片交出来。当地党委政府只得请来冉启秀的娘家人帮忙劝说,在其侄子再三劝说下,冉启秀才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她珍藏了60年的照片。这也是万涛生前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张照片。经过比对,1984年,中央组织部正式复函,确认万涛就是万诗楷。得知这一消息,这位朴实的农村妇女,爬满皱纹的脸上饱含苍桑,泪水如泄闸的洪水淹没了每一寸肌肤,她跪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死去活来。

60年的等待、期盼,盼来了她心中的英雄,可是,这时早已是天人永隔。在六十年漫长岁月里,冉启秀用泪水和思念诠释了什么叫爱情,什么叫一心一意守候。

一个甲子的等待,冉启秀无怨无悔。在近两万个日日夜夜的等待中,她饱尝了无边等待的艰辛、无奈。脑海中顿时浮现陆游前妻唐婉和《钗头凤》的那首词: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这种任凭晨风吹干泪痕, 滔滔心事无处诉说,只能倚着斜栏,心底里向着远方的你呼唤;和自己低声轻轻地说话,希望你也能够听到,你能听到吗?想忘记以前的美好时光,难;能和远方的你互通音信,倾诉心事,难……这首词,简直就是冉启秀生活的真实写照,这种苦涩、无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刻体会。万涛走后,冉启秀每天都倚在院门边,默默凝视着山垭口。望穿双眼,万涛的照片,就是冉启秀的全部信念。

每次有客人参观万涛故居,我都会给大家讲解这一段故事,讲冉启秀一生的等候。我生怕漏掉这一环节。我总觉得,漏掉这一段历史,是我的罪过。如今,为了更好地纪念这位伟大的女性,在冯家街道大桥头,矗立着一块石碑,名为“望郎归”。顾名思义,那是冉启秀对万涛绵绵不断的期盼,更是对人间美好爱情的向往,对爱坚守的真诚,对婚姻坚守的忠贞,对承诺坚守的赞肯。这块石碑,印证了她最常说的那句话:自己或许生来就是为了等待的,等待着他的消息。

“她的心灵最美,她的感情最深,她的品德最贤淑,她的为人最可敬……”这是1984年,中共黔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委在落实烈属冉启秀的政策时对她的评价。我想,没有更好的辞藻来形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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