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作者: 桂子 2014年04月05日散文随笔

春节我们不怎么叫,是月份牌子上的。我们叫年。

年是从腊月就开始的。过了腊八,就是百姓人家最为忙碌的时候,尤其是主家的婆姨们,要备足年节正月的吃喝,还有走亲戚的捏出各种猪啊羊啊的面点,还有一家大小的新衣新鞋,要在年三十之前安顿妥帖。

一般人家的院子,正房即北房之外,还要有南房,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东房西房都要有,俗称四合院。古来留例,正房自然是住人的,有子女晚辈住不开的,就是南房,西房了。在农村,房屋充足,正房之外的其他房,就很少住人了,用来储存杂物。南房在冬季,基本少见阳光,抬脚进去,嗖嗖地冷,比外面还冷,这样,那些盆盆罐罐,就都聚集在南房了,天然的冰窖。

过年,装了一缸一缸的吃食,都移到南屋,正月要吃一个月,讲究不杀生不发面。二月二,蒸了钱龙,算是开了灶,但好多的吃食还捂在缸里缶里,慢慢吃。

惊蛰惊了地气,冻得铁坨也似的地面开始泛软,那些贞静的地下的作物不安分了。农谚有九九又一九,虫虫牛牛遍地走,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春分是春的中间,昼夜平分的意思。稍晚就是阳春三月了。

春分,冻在南房的东西的开始消了,储存不好的上面就长了霉点,要重新回锅蒸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的,其实很多人家已经清理了存货,捂在炕头上的盆里发着面,要蒸新馒头了。男人们去大棚里割一捆二月韭,女人们剁好肉馅,筷子蘸着尝味儿,讲究的人家会在馅里加一把虾仁。

雾气蹿到房顶,开始出锅,孩子们的手就伸过去了,挑长得肥大的包子抓,手上烫,丢到碗里,嘴就着碗沿咬一口,汤汁嗞到脸上,烫着了,咝咝地哈着。汉子们像捡枣一样,吃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肚子撑得溜圆,才腾出嘴来,说些村里的事情。

男人们开始下地了,也有女人跟着,灰恍恍的地头上就会有红的绿的头巾起伏。

空了一冬的地里有了人,还有牛,围着脚扑势的是家狗,天亮着,野狗就远遁了,怕人也怕家狗,家狗占人势,恣意地舔着地里的一坨坨粪。人肩了锄头或铁锹,给水渠垫土,翻出发酵了的农家肥,在地里刨出半胳膊深的坑,埋一锹粪,扬两锹土,把地里的柴火拢在一起,烧了。横了锹把锄把当板凳,卷了烟抽着。跟前地里的的人看到了,就会凑过来,互相递着烟,说着今年的农事,一年之计在于春。

门前有一小块地,是队里的,每年种蓖麻,秋后的蓖麻杆儿细瘦,割了当柴火烧,但地里总会有一两根蓖麻杆挺到春天。三娃用手抠出一个小洞,把蓖麻杆儿掰成巴掌长,插进洞里,洞口装了搓碎的蓖麻叶子,点着了,趴在蓖麻杆端吸着。掏了几个洞,我们都吸,趴的久了,衣裳渍出一块一块的土印子。

顺着春风,天一天比一天热,扑在脸上的风像搔痒痒。黄河岸边,就有腰里扎了麻绳的汉子冲着河面喊着:开河——炸雷般滚过百里长堤,婆姨们穿了鲜亮的花布衫,三三两两,绕着村子风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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