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歌里的画卷

作者: 容乾2020年06月07日现代散文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今夜,我是南渡河畔看惯渔舟,吟尽落日的归客。窗外秋虫低吟,仍是千万年前的曲谱,随风飘来村场的雷歌声,仍是孩提时熟悉的腔调,案头那卷《雷州歌精品鉴赏》,正翻开着……我心灵的视野渐拉渐远,一幅辽阔画卷缓缓铺开——

雷州半岛,一足戳入南海,东西两岸,被雷州湾、北部湾深情拥吻着,碧波荡漾,百舸争流,渔舟唱晚;赶海的身影镶着彩霞的金边,网起网落之间,银鳞闪烁,鱼虾满舱;大海上空飞掠而过的红嘴鸥,扇动的翅膀送来渔夫闽南语系的雷歌雷音:昼看海中日升落/夜听涛鸣伴星眠……

雷州湾的入海口南渡河,如母亲温情的臂膀伸入半岛内陆80多公里,轻抚两岸广袤的田野、丘陵、森林。它,哺育了“天南重地,海北名邦”雷州古城,润泽延绵20万亩的“半岛粮仓”东西洋田,成就了民间传唱不息的千古佳话“两洋熟,雷州足”。

艳阳高悬下,南渡河两岸稻浪万顷,浮光浴金,随风起伏,仿佛俯首亲吻脚下的土地,欢唱丰收的前奏曲;静静的茶亭倚在路边,四面来风,像忠厚的长者,探头张望远方儿女劳作的背影;田间地头,荷锄的老农,手搭凉棚,健步走在田垄;扶犁的汉子,偶尔吆喝几声躬耕的水牛;摘菜的妇人,含笑码齐手里的菜梗;挖薯的少年,弯腰扯净薯身残留的藤蔓,不时得意地亮开嗓门扯上几声:大妃给人小给猪/还有薯藤留给牛……

纵横的阡陌像琴弦交织在旷野,隐约传来蟋蟀“蝈蝈蝈”和青蛙“呱呱呱”的合奏。田野尽头的三元塔如巨人,默默关注它脚下的千年古城。大街小巷从早到晚,熙攘着叫卖烧猪肉、白斩狗、叶搭饼、牛肉粽、碗里炊……的吆喝声。谁家馋嘴小孩在唱:嘉岭白粑最好吃/英利烧猪出名声/乌石甜糟醇第一/大粽味浓是雷城。

古城南大门“广运”门楼下,骑楼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药材铺、蒲草行、戏服店、打铁档、饭酒店、菜市场……交易声此起彼伏;“中和”门楼下的镇中西街,布匹行、当铺、打金铺、杂货店……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古城西的“万山第一”牌坊前,一如既往飘逸暮鼓晨钟;寺边西湖畔的雷阳书院传来朗朗读书声,还伴有雷州童谣:子去书房坐书窗/侬呀/放眼利利看书册/个字还赢九丘田。

郊外榕树下的大婶,紧握草捶边捶蒲草,边放喉歌唱自己的身世;不远处村场前的龙眼树下,阿嫲摇着蒲草扇,给马扎上的孙子教童谣:芒单鸟仔叫呜呜/灵界书房好读书……

几位大姐蹲坐蒲草上,双手轻挑细拨,上下翻飞编织花草席,嘴里轻唱雷歌打发似水流年:夜睡不去翻起坐/耳尾听闻鸟叫更……

农家小院里织着葛布的少女,手上不停穿梭着怀春的心事:睡不得去起来望/单见月娘庭中央……

无忧的牧童扬鞭雀跃:牵个牛仔角欹欹/牵去田头塍尾饲/过路人问几钱买/唱歌博来不讨钱。

石板古驿道上,车辙深深,蜿蜒曲折,树上鸣蝉在鼓噪声中迎送了几多行人:赶牛车的悠闲农夫,推板车的勤快小贩,坐大轿的官员,挑戏箱的艺人……

哦,这是一幅雷歌里的画卷!多么亲切的故土,多么温馨的家园,雷味浓郁,淋漓尽致!

百业千态,千人万面,无不以其不同的命运形式,缩微在雷歌声中,展示着古今半岛人特有的生存状态。

轻哼着眼前的雷歌,辨别字里行间那熟悉的画面,我不能不深深惊叹:这是怎样细致入微的神来之笔!这是多么质朴无华生命绝响!

不分城乡,跨越冬春,唱了上千年的歌声啊!

伴霜晨冷月,随雷鸣激荡。半岛哪里不闻雷?有雷就有声,有声必有雷歌声;少时唱,老年唱;忧也唱,乐也唱;风来唱,雨去唱,调不变,情不变,心依旧,爱依然,只因为它属于这片生存的红土地!

雷州歌里的故事,历经岁月的巧手精雕细刻,冷静烹制,“色香味声型”俱全,全方位展现,雷州歌才动起来,活起来,真实地再现了半岛充满酸甜苦辣的现实生活,给雷州人,给千千万万的旅游者,留下了一幅栩栩如生的雷州歌里的“清明上河图”!

雷歌似竹唱出笋,歌祖歌儿到歌孙,

越唱歌声越嘹亮,早将木船换巨轮!

今夜,我沉醉在无眠的歌声中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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