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缘

作者: 申艳娜2020年06月08日情感散文

潞城的老西街,是个传承了数千年乡土民俗文化的居民区。先人们到底是从何时迁徙于此繁衍壮大的,我不太清楚,但记忆里我家的老宅就座落在这片巷子分布密集、房屋错落有至的老街上。老宅是北方古民居典型的砖木结构明清式建筑,这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爷爷分得的土改房,是奶奶最初和最后生活的地方,是父亲六十年的生活缩影,是母亲四十年婚后岁月的依付,更是我们姐弟三人三十余年生活的记忆。

拆迁的声音,从二十年前一直喊到贰零一七年,终于在这年的六月变成了现实。从五月份开始,街头巷尾到处都笼罩着拆迁的话题,人们对是否拆迁从疑惑到肯定,从接受拆迁方案到签订拆迁协议,从找新住处到腾空旧房移迁别处,似乎只在一夜之间。原本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老城,渐渐变得冷冷清清,灯火昏暗,直至整条整条巷子一片漆黑。白天除了四处游走的收废品小贩的喇叭声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偶尔也还能在巷子里遇到一两个来看老房子的父辈,他们也数不清曾有多少辈人都是沐浴着老西街的故事长大、变老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充盈着太多太多的岁月沧桑和难以割舍的牵挂!这些旧时的街头小巷,这些从明清时期建造、一代一代传承到今天的砖木古建,蕴含着几代人用心雕铸的生活足迹、情感寄托,我懂得。

我家的老屋也逐渐被搬空,六十余年的积累,三四代人的繁衍,老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物品。积尘四起中,那些原生态的物品被逐一翻腾出来,看着那么多的原始积累,有时让人恍然觉得自己是个“纯土豪”。一车车带着老屋尘土味道、以后可能还会用到的东西被寄存到亲戚们家里,不知道它们何时才能再相聚。更有一些,是真的带不走了,只好让它们留在原地,等待未知的安排。决定丢弃它们的那刻,忽然想起那句:“今生的约,欠一个再见,伤痕从此不肯复原。”那些陪伴了我家几辈子的东西,是真的永别了!

奶奶的织布机,曾是家里争论了好久的话题。弟弟想存放在乡下的房子里,那样自己可以时时看到;父亲和我几番思量,决定将它们送到更可妥善保管、更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经好友卫国多次联系,交由我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祟文博物馆”苗馆长收藏!讲真,那是我能想到的它的最好去处了!记忆中,奶奶只要空闲时就在织布机上织布,用这台织布机曾给每个新到来的家庭成员都带去了最初的肌肤之亲!后来,孩子们渐渐地长大,不再需要那些色彩单调,卖相朴实的老粗布了。或许各色洋装在身,琳琅别致;或许各种寝品盈怀,富贵温柔。却永远也给不出奶奶织出的那些纯手工老粗布所给的肌肤记忆。每当想起那一根根洁白的棉线曾在奶奶的指尖上穿行,每一寸布头上都满含着奶奶的亲情密码,便瞬间觉得身上都有了奶奶掌心的温度,那是我梦里难忘的温暖!

中华民国十一年十月由世界书局出版的《酬世大观》、爷爷当队长时的账簿以及未发放完的公分票、父亲少年时期珍藏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册,都被当做传家宝留给申姓的后人。也希望后人们能记住,曾经有一对勤奋的夫妻在清苦的岁月里带着四个子女,在老宅的屋檐下,经历着月缺月圆、品味着生活的咸淡!前人之苦,后人难知。所幸家风未变,依旧父慈子孝,兄恭弟谦,姐妹团结,家庭和睦。我想,这也算是另一种传家宝吧!

几十年岁月弹指一挥间,老屋的故事讲也讲不完。前辈的奔忙,为着生活里的柴米油盐;孩子的哭声笑声,都是每日必品的苦辣酸甜,老屋就那样寂寂柔柔的,见证了多少代人都是围着孩子转。忘不了那走近老屋时的欢喜与迷恋,更忘不了老屋那刻在人灵魂深处的亲近与自然……

月色融融,坐在老屋门外那块布满浮雕花纹的大青石上,抚摸着它经风雨冲刷的痕迹,离愁万千!少时的我,人在老屋,期待在远方,现在的我,离开老屋,老屋就成为我的魂牵梦绕的期待。用双臂拥抱着老街的空气,夜风中依旧是那样的清新、熟悉,空寂的巷子里、那些经历了数百年岁月的建筑默然矗立,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我从未走远。夜虫都不叫了,才念叨着李清照的《声声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老屋,一边希望着老屋迟几天再被夷为平地,一边又期待着它能早日焕发新颜!这样,那些老街坊邻居们又可以重归故地,再聚一处,我更想着在夕阳西下时,能和家人重温那老屋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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