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另一种抵达

作者: 窅娘2020年12月16日原创散文

在键盘上敲出“2018年工作总结”时,心里闪过一丝恐慌。是人生步入渐老状态后,对时间的恐慌。眨眼间,一年又过去了。中午去职工食堂就餐,习惯性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对面依旧坐着与我共事30余载的L。吃着饭,嘻嘻哈哈地说起晚上的送别聚餐,说着说着心内便感伤如潮。2019到来之际,也是L彻底告别工作岗位之时。

岁末的这场道别里,回忆亦如潮:33年前,我从卫校毕业,来到单位上班,工作上与L同一个科室同一间办公室;生活上,与L同住一小套职工宿舍。如此形影不离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们相继结婚成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1980年代,我们的业余生活比现在的年轻人还要丰富:唱歌跳舞、远足爬山、逛街看电影……记得一个冬日深夜,我们看完连场电影走回单位,单位大院一人多高的铁网门已关闭,门上还铰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锁。我们便似蜘蛛侠,攀爬上铁网门翻身进大院,生怕惊醒门卫大叔,憋了一肚子的笑,直到进入宿舍,才敢肆无忌惮地笑出来。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快意青春的日子,很多热血的经典镜头,定格于时光底片上,在中年后的往事回首里,一次次曝光,一次次鲜活展现于眼前。而今,30余载岁月白驹过隙,曾经单位里的女“三剑客”,二人相继退离职场,余我一人还在这个江湖拼搏厮杀,颇有形单影只的孤寂感。

2018年,是单位从芜湖整体搬迁至合肥的第九年。记得刚搬迁至合肥的第一年,周一来合肥上班、周五回芜湖的老同事,将一辆往返接送的通勤大巴坐得满满当当。一年一年地过去,往返通勤大巴上的空座位日渐增多。这辆往返大巴,像极了我们的中年人生:车上故人渐稀,别离成了常态。只是,我们人生的大巴只往不返。

而2018年于我来说,注定是一个别离之年。岁末与同事L的别离,是一场祭奠青春的别离。8月与母亲的别离,是一场人生再无来路的别离。手机里存有母亲临离开人世前半个月的一些视频和照片,是当时护理母亲的护工,每天在病房里用手机拍摄发给我的,以慰身在异乡的我思念牵挂母亲之苦。可是自母亲离世后,我一直没勇气翻看这些视频和照片。潜意识里,我也拒绝看这些视频和照片——那种永失至亲、撕心裂肺令人窒息的痛,我真的无力再承受。同时,我也怕我的思念和忧伤会惊扰母亲的在天之灵。好好活着,健康快乐地活着,让天堂里的母亲从此安心,这是2018下半年我对自己的叮嘱。

10月与女儿的别离,是一场彻底放手、体面转身的别离。大学毕业闯入社会的孩子,独立而自由,宁愿放弃上海优越的生活条件与丰厚的实习待遇,独自北漂,过着与人合租、入不敷出的艰苦日子,也要追求心中梦想。父母不再是她生活中的唯一依靠,也不应是她放飞青春、自由翱翔的牵绊。遇到的很多事,不再一一与我分享;碰到的烦恼与心伤,亦不再哭着寻求我庇护的怀抱——她已不由自主地退出我的生活中心。那么,我也应明智适时地退出孩子的生活中心,从今往后,只将她当做我生命中不离不弃的挚友,默默关注永远祝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们也在与时间不停别离。气温骤降的岁末寒夜,被一个公众号推出的漫画戳中泪点。漫画里,时间成了大人,我们却成了小孩。每年岁末,旧岁将小孩托付给新年,并叮嘱:“对这个小孩好一点。”每当此时,小孩都会想“新的一年会对我更好一点吗?”但小孩却发现,每年的路途上都布满大小石头。这个岁末,漫画里2018对孩子说:“我尽力了,只是可能有些东西你需要经历。”

是的,无论年龄几许,我们都是被时间老人牵着手,不停向前赶路的孩子,我们穷其一生都在经历与成长。2018年,当我经历了数次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后,也才真正领悟“别离”的内涵——别离,其实是另一种抵达。

L与单位里的同事别离后,便抵达她在芜湖的家,从此家人团圆,不再分离;母亲与我别离后,便抵达父亲身边,从此我的父亲母亲不再阴阳相隔,他们在天堂里继续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孩子与我别离后,便抵达她追逐梦想的起跑线,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飞翔,会有一个人出现在她的人生路上,接替我守在她身边爱护她,一直陪她走下去。

我们与2018别离后,便抵达2019年,从此后崭新的一年里,再次承载崭新的梦想与期待。

其实,无论时间对我们好不好,我们都在踏踏实实过日子。踏实平淡的日子里,我们会变得更好,一切都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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