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树的味道

作者: 罗松2021年01月07日现代散文

水声哗哗,在醉了过后的清晨里异常清晰。轻扶栏板望柱,酒嗝的腥恶气浪扑进水流,扑进湾塘河里去。心底不禁轻叹,湾塘河水还在流的呢!虽然那水色透出的味道,竟似与酒嗝遥相呼应。

湾塘河老,老兴义人都知道。对老河的记忆,微醉了的昏灯影里拙笔头下有一些:……湾塘河水在灯影下鳞波点点,河畔洗衣石级处,传来河水轻击石壁微微的闷响,河坎上的石板街面泛着寒意……数名妇女正在洗布塘里捶洗衣裳。她们相互开着玩笑,惹出阵阵春夜般的荡笑……

湾塘河畔,或匆匆而过或逗留徘徊,每日过客何止千百。它定是记不得了,二十年前那个秋日正午,皮鞋褪色牛仔裤泛白而且扛着一大卷老棉絮旧床单的我,盯着它朵朵清澈浪花的眼底,带着慵懒和惘然!

二十年前的我,在等着下午单位上班,等着报到。走进兴义,湾塘河就是回忆。回忆里最清晰的,是河坎边垂钓无聊的老少,以及河畔那一棵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是柳,秋日未见叶落,随随便便站在一小片牛肉馆前,枝冠罩住树下两张简单茶几。茶几上牛肉粉面腾出热气,那气势,仿佛歪脖子树枝条的摆晃是因它们而起。

上了年纪的食客粗声大气:“老二,老规矩,小碗加肉!”

“唉!”歪脖子树后牛肉馆的精瘦老板隔着铺面灶台应一声,“马上就来。”

牛肉汤锅的气息冲淡了对陌生城市的惘然,在歪脖树对面湾塘河护栏边找个地点,我把大铺盖卷放好。旁边三四位老者正喝着午酒,有些醉意的眼光从铺盖卷瞟到我身上,追着我走向牛肉馆的背影。

老二家的牛肉馆环境不怎么样,生意好,多是常客。牛肉面不错,汤烫肉香可以自己加酱,还有罐子里的小米辣,也泡出了味道。

就这样,我来到了兴义,住在歪脖子树所在的湾塘河对面。以后十来年间,就时时寻着歪脖子树而去,把肚子填饱。那些时候,总喜欢坐在歪脖子树下,感受着柳枝轻摇,看着往来穿梭人群里的漂亮姑娘,心里想怎么样才能够找到一个好婆娘呢?

歪脖子树不见怎么长,湾塘河却一点一点悄然变化,河岸修得规规矩矩,制安了漂亮的河岸石栏板;下河戏水的孩童却没有了,垂钓无聊的老者大多也收了竿,得闲时,溜到河边,瞧瞧河面上的塑料袋,猜想水面下游鱼的烦闷……

歪脖子树的回忆里,湾塘河灵动清秀,少女般婉约。在陪伴我的岁月,却发现小河清流的欢歌,慢慢变成迟暮愁人的呻吟。人口拥来城市变大,湾塘河仿佛一匹驮马,驮着三四百斤还能够奋蹄嘶鸣;负重千斤了,只顾咬牙,生怕前蹄跪下。

湾塘河不断被治理,恢复了些清新,但回不到歪脖子树的记忆。在它纠结之时,我有了妻,搬离湾塘河畔,挤进没有河,当然也没有歪脖子树的小区。

时光飞逝,山城兴义越来越美丽。对于湾塘河来说,我早已成为过客,时时与它擦肩。相伴十年的情节,使我喜欢坐公交。公交车座位高,经过湾塘河时,能够看看它的鳞波,看看河上的滚水小坝和接水石阶。

醉了过后的清晨,满嘴干涩,老二牛肉面滚烫的热气在眼前闪现,歪脖子树的味道强烈挤进脑海。还好,此时就在湾塘河边。

河畔街巷依然喧嚣,店外茶几保持简单,店门口钢管架上牛腿肉新鲜,老二牛肉馆依然热闹。歪脖子树呢,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今天这一碗牛肉面,汤烫肉香可以加酱,小米辣泡得也好,但好像还是缺了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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