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里(二)

作者: 何白女[文集]2021年03月20日原创散文

关于故乡,似乎是根植于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印记,那是记忆萌芽的土壤,或肥沃,或贫瘠,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每一代人。余光中的《乡愁》,在这头那头之间,隔着弹指一挥间的时光。鲁迅的《故乡》里,月光下的闰土是他印象里最天真的样子。梁晓声的《母亲》,令他终身难忘的是那工厂机器轰鸣的母亲那瘦小的身躯。故乡,早已不是一幢幢房子或者一个地名,而是塞满童年里所有的欢声笑语和肆无忌惮。

在我记忆里,童年平平无奇却又与众不同。因为和所有村子里的孩子一样,故乡的样貌,故乡的特质都如出一辙。可对我而言,又是我的“独家记忆”。

每个年代每个地域,似乎都有他特定的标志,我不得不提到电话。由于村里落后,也由于大环境影响,通讯设备变得稀有而珍贵。村子里仅有一部公共电话机,而且庆幸有这么一台电话机,这使得与在外务工的爸爸们联系起来便捷很多。正因为稀缺,电话机就显得特别忙碌。每次有哪位家庭的电话呼叫过来,得提前通知相应的家庭,然后拖家带口地按照约定时间去接听。每次在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莫名其妙会有紧张的感觉,是新奇,还是怕被家长质问关于学习的问题。不过听到爸爸电话里真真切切的声音,心情也就慢慢趋于平静。妈妈说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可声音传来却像在身边,这神奇的发明应该获奖的。短短三五分钟,也该挂断了,后面还有其他翘首以待的家庭等着呢。每一个思念都被一根弯曲的电话线紧紧相连,那无形的东西在村民心里凿出个洞,让无处宣泄的感情有了归属。我还清晰地记得妈妈开玩笑地跟别人谈论,要是以后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看见对方就神奇了!

当然,也并非只有电话才能联系远方的亲人。写信成了没座机之前的唯一且最佳选择。路遥马慢,那封经过一路颠簸之后到达亲人手里的时候,在看不见的地方,是否也是热泪盈眶地阅读每一个文字和符号。“家书抵万金”的滋味是如此地复杂。就简单的一张纸,一支笔,承载了它从未承载的爱情亲情。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我每次都会看到妈妈戴着眼镜在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信纸,虽然 她只是扒在学堂窗户外偷偷听了一两年,我想爸爸应该也会尽量写得简单易懂一点吧。看完会把它小心翼翼叠好,放在房间柜子的第二个抽屉最里面——和生活费放在一起。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辈子只够做一件事,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自我有记忆以来,上学时光占据了我很大空间。最初的学校是没被修缮的简陋房子,四处晦暗,没有电灯的年代,只有蜡烛能解决问题。但,再破旧的教室也阻挡不了想要拿奖状的志气。搬新教室那天,天气很好,白炽灯,白墙壁,新黑板,还有崭新的五星红旗,更惊喜的是还有校园喇叭。那天,学校声势浩大地升起了国旗,那一刻,心里升腾起来的是无尽的自豪感,为家乡自豪,为自己的未来自豪。原来,能鼓励孩子的从来不是金钱,而是心里的满足感。后来,调来一批新老师,年轻有活力,关键上课还用普通话。他们能跟我们一起跳皮筋,一起奔跑,一起做操。心里的抵触似乎也就没有那么明显,这打破了我印象中老师刻板又年迈的形象,老师也可以跟我们一起成长。他们会教我们唱歌,不仅儿歌,还有情歌。那时的歌词本就是见证,慷慨激昂的《精忠报国》,倔强利落的《别那么骄傲》,温情满满的《常回家看看》。朋友间互相传递的本子里,每人亲手抄下一首,这样好像就能代表坚固的友谊,也能自发地把自己归为流行的那个圈层。

毕业那会儿,明信片就是最炙手可热的礼物。卓依婷,小燕子,刘德华,还有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明星在教室里纷飞。谁收到的越多,那她一定是最受欢迎的,这成了不需要挑明的游戏规则。“小燕子飞,五阿哥追,尔康喜欢夏紫薇……”这首童谣也在明信片兴起的时候成了大家小巷张口就来的小调。现在看来,在学校,有人是小燕子,贪玩爱自由,有人是紫薇,规矩有才学,有人是金锁,谨慎怕闯祸,也有人是萧剑,无畏重情义。唯独没有五阿哥,天生地位显赫,万人朝拜。

放暑假的时候,我们会去不远的池塘里摘荷花,更甚者,“扑通”一声跳入水中,与鱼儿并肩。潜水许久,突然冒出,惊吓之余,也让小伙伴惊叹。伴着夕阳,这样湿漉漉地回家,一定会遭到家长劈头盖脸的责骂。这骂声,隔着三五条街也能清晰地听到。村子里,从来都是这样,不需要顾忌扰民,不需要降低分贝,恰恰这责骂声会让其他家庭人感到欢乐。如果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还能给大家带来价值,这件事情就可以不被谴责。没有规矩就是最好的规矩。所以,对于摘荷花这件事情来说,我们享受的只是过程而已。对于现在社会,凡事一味追求结果,过程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那显得对这事的态度真诚许多,因为那才是出自本心的做法。

有件事情一直很困惑,妈妈几乎每天都在纳鞋底,做鞋子,特别是冬天。她会买来很多鞋底,像囤年货一样。但那些普普通通的白色鞋底,经过毛线钩针的来来回回,会呈现很多栩栩如生的小动物,鸭子,孔雀,熊猫,或者花花草草。冬天躲在被窝里,外面寒风呼啸,而屋里妈妈穿针引线的样子,特别祥和。我很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多鞋子,又穿不完”。她云淡风轻地回答“你和姐姐出嫁的时候要用啊,别人嫁女儿都有,你们也有”。实在无法想象出嫁的意义,就指着旁边的姐姐嘲笑道“哈哈哈,你要出嫁的时候”,还不忘坏笑两声。“你也是女孩,也要出嫁的,呵呵呵”姐姐似乎反击成功,也跟着笑了起来。在两人还不知道嫁娶的意思时,这场争论好像是双赢的。这在妈妈眼里是最好的结局,只要不让其中一个哭就行。出嫁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有妈妈赠与的许多小鸭子,小熊猫相伴。

我们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坎坷,但故乡永远是每个人心中的安全地带。在这飘摇人生里,故乡都在发着悠悠的光,带我们回去寻找最纯粹的快乐

作者何白女的文集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