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株梅

作者: 子扬2021年10月11日现代散文

我的窗外有一株梅花。今天,久违的阳光照进办公室,我往窗外一探,发现那株梅花满树花苞,有一二朵竟向阳怒放。红而不艳,暖意盈盈。

都说是腊梅开放的时节,怎么红梅迫不及待来报春了?戊戌岁杪,阴霾的日子过久了,给点阳光人真的就能灿烂的。心里面不由得赞一声,到底是梅花啊,难怪自古以来,那么多文人墨客为它吟诗作画。

在我的老家嘉善魏塘镇,就有这么一位“梅痴”——吴镇。位居“元四家”之首的吴镇,在自家庭院种满了梅花,取名梅花庵,自号“梅花道人”,晚号“梅沙弥”,不仅如此,临终前还给自己找好了墓地,题写了墓碑“梅花和尚之塔”。据说隶书“梅花和尚之塔”的碑文至今在嘉善博物馆完好保存。

吴镇有诗书画三绝,想象中,他的作品应该不乏梅花才是,然而至今并不曾发现有其梅花作品,倒是他画的墨竹,尚存墨迹,台北故宫博物院保存着他的《竹谱图卷》。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到梅花庵,印象最深的正是吴镇的《八竹碑》碑刻,那是吴镇晚年绘的八幅墨竹。

有人说,吴镇从来不画梅。我不昧揣测,应该不是吴镇不画梅,而是他的“梅作”都随时光消逝了。要知道,吴镇现存世的作品仅十余件。除了墨竹,以他画的渔父最为人知,代表作有《渔父图》《洞庭渔隐图》等。身处元朝,吴镇以“梅妻鹤子”的北宋诗人林逋为榜样,拒绝出仕,亲爱梅竹,游山玩水,吟诗作画。达官显贵向他求字画,他一向拒之。

有意思的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幅画,正是在梅花庵,只不过不是梅,而是竹。也因此,对这位老家的乡贤多了分亲近,对喜欢梅竹之士多了分好感,比如另一位乡贤朱彝尊。

朱彝尊,这位比吴镇晚出生三个半世纪的“浙西词派”创始人、藏书家,同样居住在一个种满梅花的地方,梅里,“性癖好竹”,建竹垞故号竹垞。只是后来,因为他写了皇皇八十卷的《曝书亭集》,他的藏书楼“曝书亭”名声越来越响,以致“嘉兴十二景”有一景就叫“曝书竹影”。前不久,藏书家韦力来嘉兴,我问他嘉兴哪个藏书楼给他印象最深,他便首推曝书亭,因为“既重要又有遗迹在”。然纵有遗迹在,当年的八万卷藏书已无处可寻。

身处梅乡,朱彝尊诗词里倒是不乏写梅之作。比如这首《云中至日》:城晚角声通雁塞,关寒马色上龙堆。故园望断江村里,愁说梅花细细开。

这位“愁说梅花”的词人,是个情痴,一生所作诗词无数,有不少竟是为妻妹冯寿常而作。他以冯寿常的字“静志”作为自己诗话和词集之名《静志居诗话》和《静志居琴趣》,其中后者写尽两人的爱恋和思念。《曝书亭集》中有一首两千字长诗《风怀二百韵》,曾有人劝他删除,他思虑再三后作出决定:“宁不食两庑特豚,不删《风怀二百韵》。”意思宁可不入祀孔庙,也不删此诗。

我窗外那株梅花不远处,还有一株梅花,以及一片修竹。这几年,每年三月,我都会在那里稍作逗留。那里,曾有一尊朱彝尊的雕像,也曾留下我与一位故人的影像。

不知何时,竹垞的雕像不见了。而梅花,依然开了落,落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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