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鱼儿一样恋家

我的家乡叫高田村，在南方大山一条乡间小路的尽头。村庄小河上游，除了树木和竹林，没有人家。我们喝的水是至清的源头水。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许多鱼类都难以适应林间冷水清溪，但有一种叫宽鳍鱲的小河鱼，我们家乡叫它“红鳍哈”，却无处不在。

山林溪水因落差大，水流湍急，缺少丰沛水草和浮游生物，宽鳍鱲的生存环境比在平缓的大河深湖艰难得多。我家门口有一个小水潭，水潭里一伙宽鳍鱲，年复一年在那里生活繁衍。水潭深不过膝，每年夏天梅雨季节都会涨几次大水。山里的洪水爆发力大，大水经常裹挟着树根朽木，横扫一切，淹没小溪，河水漫上小路。泥沙和石子，也能轻易填平那个水潭。神奇的是，洪水过后，水潭里的宽鳍鱲却总是安然无恙，实在让人佩服它们的生存能力。同时，又不得不使人疑问，就算它们白天躲过大水，睡觉时又怎能保证不被大水冲走？记得我曾经买来几尾红鲤鱼放在水潭里，经历一次大水，那几尾红鲤鱼就无影无踪了。

好几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独自坐在河边，听淙淙流水，好奇鱼儿的睡眠，于是，就拿手电筒观察它们。毫无疑问，鱼是脊椎动物，它们也需要休息。鱼因为没有眼睑，因此，它们是不是睡觉看不出来，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分辨，睡着的鱼对外界的反应明显迟钝。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逆水而睡。所有宽鳍鱲头部都是朝向水来的方向睡眠，身体随水流本能地扇动鱼鳃和背鳍、尾鳍，以此保持睡着后不被流水冲走。宽鳍鱲是非常恋家的鱼，一般不会轻易挪动，它们之所以能在清溪水潭里生活，或许与它们睡觉朝着家的方向有关吧。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身在何方，梦里的方向总是家乡。有了方向，我才睡得踏实，安心，才不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