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南江河

车过化龙山

一座山化身为龙，吞吐了多少历史潮声
林中随便一声鸟鸣，都让人沉重地
抬不动脚步。垭口上疾走的风
把中巴车追赶成一只野兔
一条道弯曲在山谷中，惊讶的表情
被狂奔的白云掠走

我还在寻找，一把穿越大巴山秘道
的钥匙，前人设置的思想悬崖
让一群后世之生们终生
难以逾越。有迎亲队伍的野唢呐
在峡谷中与我们撞了个满怀
美人隐身雾中，怀抱琵琶

2900米，这是个让人仰望的高度
一座蓄满前朝风雨的山
似一位智者，坐在南江河畔
至今仍在讲述。岁月的尘埃漫天飞扬
即使山中的一株小草，一粒鸟鸣
也深藏着闪电、和救赎

我听到了中巴车粗重的喘息声
而化龙山，气定神闲

夜宿飞渡峡

把巴山最隐秘的风水搬来，安放
浮燥的灵魂。进山的人内心
大多藏着石头。弯曲的山水追赶着
游人奔跑，在山中一只蝴蝶
也能点化人生。仲夏夜宿飞渡峡
在动植物鼾声中入梦
小曙河的水声一直流入心里

在镇坪，我的行程被南江河和
小曙河水，一次又一次打湿
有得道老翁如仙，从古盐道上过来
口吐莲花。有古藤用手式说出
这块土地的异数，就像山里水草
一样的女子。火石坪上，溪水飞渡千尺
掀动一座山神韵。那些像形文字
让一位诗人感到绝望

还有成群结队的山珍、野果
在路旁向你招手。隐在吊桥
彼岸的红房子，神秘如后宫嫔妃
这时，一只野兔突然从道旁射出
像谁抛出一块石头。彼时，四野空晗
有清泉在幽谷中行走，声若古铜

黄安坝上的羊群

我要执一根棘条，一鞭子把羊群
赶到天上去。在黄安坝草甸
自在的羊群和白云，美女与山花
彻底混为一谈。一群语言貌似外省的男女
用方言和风赛跑，追赶太阳的人
抓一把赤色涂在脸上

那些丰衣足食的羊，早已
实现了小康。你听它们温暖的叫声
多情、厚道，音域宽广。就像
我们的孩子，唤醒了我曾经远去的贪婪
这个夏天，黄安坝的主人
慷慨地向我们端出一面青山

在草海中我有些恍忽。我多么
想变成一只羊，一朵云，或一棵草
停留在黄安坝上，守护这块人间
最后的净土，枯萎或复苏

阅读古盐道

一粒盐，从鸡心岭下出发
把中国的咸味，从五千年前挑来
纵横千里古盐道上，挑盐工密集的
脚印，陷进虞夏深处，又从上庸古国越狱
窜进巫国烟火。一条上古盐道
溅起了长江、黄河多少浪花

有隐秘的神巫文化，在这里
长成参天大树。一粒盐驮着鸟鸣
在山林里穿梭，那些世代延袭、传承
的盐工，曾经走失了多少爱情
古驿站上，当年的妙龄女子
已被风雨吹打成老妪

一条用盐、血汗和苦难铺设
的通道，已被缓慢的时光漂白
沿途的动物和植物，已在
流动的岁月里纷纷后褪，转世
改变了昔日容颜。唯有难忘
的味觉，一代代传承下来

佛说，一粒沙中有三千世界
我努力说出，一条盐道的辽阔

南江河畔

一座城经年被河水浸泡
在方言里。有怀春女子走弯曲径
石头房，鸽子瓦，石板路
河床上的石灰石，坚硬如一城人品格
那些从前朝搬来的花窗，眸子一样
阅尽老街苍桑，洞穿世事

在清晨，或黄昏，有邻家或
店铺开关门板的吱呀声、水流声
招呼声，在街区里起落、回旋
花香弥漫，把一城人春梦摇醒
多少期待，伴着湿漉漉的草根爱情
被舒缓的山风，轻轻摇动

远看像一幅素描。走进去
皆为世俗，一位前朝秀才坐在街口
把一个地方的前世今生
说得风生水起。唯有
南江河站在一旁，静静地倾听
一座城在水中慢慢摇晃

清晨鸡鸣声

这个夏天我怀揣饥饿、和野心
沿着化龙山余脉，寻找黑熊、青猴
草鹿的智慧、图腾、叫声和气味
一个叫镇坪的地方，捧出美玉
和盐。这个季节有些疯狂
南江河扑过来，紧紧把我抓住

这是块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清晨有
阳刚的鸡鸣声，从鸡心岭上远远传来
用方言喊醒三省。城池苗条如山里的女子
诱导了人们多少春梦。这里一草一木
都在追逐我的生命极限。在大巴山逼人
的气息里，我的陷入毫无玄念

从明天起，我要铺一条高速
穿越大巴山，去触摸中国的心跳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
直到自己变山里的一片云、一棵草
一朵雪花，然后溶化或，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