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棵大榕树的那个村

作者: 罗健青2022年08月15日生活随笔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每每听到这句话,我就会想起我的家乡,想起村头那棵大榕树,这是我有记忆以来见到过的第一棵大树,所以,我与它有着天然的感情。

榕树村仅仅只有一棵榕树。除了这棵外,方圆两三公里以内的地方没有见到过第二棵榕树。

以一棵树来命名一个村庄,可见这棵树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地位。我离开家乡在外地生活已42年了,每次回来,只要时间允许,都要到大榕树下走一走,看一看。在榕树下有好几次与儿时的玩伴不期而遇,我们共同回忆当年的美好时光,聊聊那些有趣的事儿。而在更多时候,我则独自一人在树下静静地坐着。

据记载,明万历年间(公元1597年),分居始祖(罗元捷)自新丰迁到增城派潭黄洞开居至今已有424年。村中一位长者说,村头这棵大榕树的树龄至少也有300岁了。

村依山而建,坐西向东,正前方造一弓形大池塘,是典型的客家村落建筑风格。大榕树位于村子的右前方,树高20余米,高大挺拔,树干要四五个人才能围抱过来,犹如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在村头。从远处看,树的平面像一把半圆的扇子,枝繁叶茂。

榕树枝挂满长须,在风中摇曳、俨然长者的胡子般飘逸。一条小河自北向南从其东边十余米处缓缓流过,河水清澈,可见鱼虾,当年村民都喜欢在这里洗衣服,我们称之为“洗衫坑”。夏秋时节,这里成了小伙伴们戏水的好地方。距离大榕树东南方约30米处建有一座小石桥,简朴而坚固,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采。

常言道:独木难成林。榕树则是例外,一棵大榕树就是一片小树林。当年,在这片榕荫下,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常聚集在一起,围坐在一位“百事通”长者跟前,听他讲故事,出谜语,揭谜底;在这片榕荫下,爆米花师傅把高温的转筒放进袋子准备“引爆”的那一刻,我本能地双手掩住耳朵,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等待着那一声炸响。

在这片榕荫下,补锅师傅在忙碌着,也许是因为觉得好玩的缘故,我常常会上前做个搭手,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拉风箱;在这片榕荫下,傍晚时分,我在专注地数着从树洞里钻出来,旋即飞往东边山头觅食的蝙蝠,1只、2只、3只……它们很有秩序,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流动的虚线;在这棵榕树下,我看着大人们在下象棋,看着看着,自己也成了下棋的人。还是在这里,我时常听到卖白榄的唢呐声;在这棵榕树下,我渴望能买到4分钱一根的冰棍……

双夏大忙季节,我牵着跟自己一同在地里劳作了大半天的黄牛牯到这里休息,拍拍它的背,摸摸它的头,然后送上它爱吃的饲料,自己则在树荫下那条长长的大麻石上美美地坐上一会儿。

少年时我家贫穷,全家五口人只有两间旧房子,其中一间还是向别人家租的,一间做厨房,另外一间为睡房。随着我们兄弟三人即将成年,解决住房问题已经成了我们家最迫切的任务,在经济条件尚未完全具备的情况下,父母亲决心要建一间新房子。1978年冬,在亲戚朋友的大力协助下,经过一个月时间的紧张施工,我们家在大榕树与池塘之间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一间13桁瓦宽砖瓦结构的新房子。

新房子建好后,一家人喜上眉梢,那年除夕夜,在当地具有较高文化的父亲心情特别好,给我们几兄弟吟诵了一副对联:“榕树迎春早,塘边送风来。”

岁月如梭,时间虽然过去了42年,但当年父亲口占的这两句诗却让我一直铭记于心中,难以忘怀。

天有不测风云。那年在我家新房子建好后半年的一个晚上,一场特大暴雨引发山洪,将陪伴了我们这个村子300多年的大榕树冲倒了,人们焦急万分,担心大树周边房子和人畜的安全。村民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在大榕树的南、西、北三面均建有房子且有人居住,成凹字形包围着这棵树,而且这些房子均在受影响的半径范围之内。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让大家感到很奇妙,大榕树没有倒向上述三个方向,而是向东面平平地躺下,房子安全、人畜无恙。由此,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当年那位长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这棵大榕树很有灵性,掉下来的树桠从来没有砸伤过人。”

老榕树倒下不久,村民们精心挑选了一棵榕树在原址上栽植,并对地基进行了加固,挡土墙采用花岗岩石材围砌而成。23年过去了,在大家的精心呵护下,这棵榕树生长旺盛,小树长成了大树,堪比老榕树。而今,村头绿荫重现,景象如初。

如果现在有人问起我的家乡派潭黄洞是哪个自然村的时候,我依然会不加思索地回答:只有一棵大榕树的那个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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