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饱之美

作者: 姚文冬2022年10月11日心情随笔

我的睡眠越来越差,经常整夜失眠。饭菜变着法吃,也都是一个味。经常莫名其妙地焦虑,看什么都烦。偶尔有些小快乐,也是稍纵即逝,快得连尾巴都抓不住。

于是,我给自己开列了一份“幸福清单”,想告诉自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有一套房子,装修不错,住着挺舒服;家具、家电样样不缺;有一辆汽车,出行很方便;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必为衣食担忧……

从这份清单看,我找不到焦虑的理由,它如同阴天透过一缕阳光。但这份快乐也只是暂时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前些天去银行办业务,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孩要取二百元钱,柜员让她去自助取款机取。她红着脸说不会,说她是第一次打工,第一次从工资卡取钱。当她拿到二百元钱,欢天喜地。

晚上对爱人说起这事。爱人在一家商场工作,那里有好些打工的女孩子,收入都不高。她说:“我们那儿的姐妹都这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她讲,有一个女人,丈夫出车祸死了,剩下她和儿子,她原来没工作,为了生活,不得不来商场打工。但她儿子很争气,考上了一中,这很快覆盖了她丧夫的悲痛。

她每个月的收入并不多。妻也曾问她:“靠这些钱,能过日子吗?”她说:“已经不少了。”她的大部分收入都用来供儿子念书。这个月底是儿子的回家周,所以这几天她不打算休班了,这样能多挣一点,儿子回家,就能保证他有肉吃了。

她高兴地说:“想想儿子回家能有肉吃,我一点不觉得累!”

为这句话,爱人感动好半天。我眼前也浮现一幅画面:孩子回家了,在饭桌前读一本课外书,母亲哼着歌,在厨房炒菜,米饭快要蒸熟了,满屋弥漫着米香。这样的温馨画面,于我是久违了。

其实,我也曾体验过这样的美好。刚上班,我第一次拿到工资,不过九十块钱,但我还是觉得太多了,愁得不知道怎么花掉。除去食堂的菜金,还能剩一些,这些钱怎么花?最后决定,小时候不是特爱吃饼干吗?可买不起。对,就用剩下的钱买饼干吃吧,而且能天天吃、月月吃。那一刻,真觉得自己成神仙了。

这样美好的心情,我的父母也经常有。去年秋天回家,父亲正在院里晒黄豆,把晒干的装进口袋后,又仔细地一粒粒捡遗落在土里的,他喜悦地对我说:“有几分地浇不上水,以前总荒着,今年播了些豆种,没想到收成这么好,这一袋子大概能卖三百多块钱。不,不能卖,还是换豆腐吃合算,能吃上一年。”

三百多块钱,或许刚够请两个朋友出去吃顿饭。而父亲,却用了一春一秋的光阴,收获了它们,解决了一年的豆腐,便如此快乐和满足。

父母至今住在地震后盖起的旧房里,虽然简陋,依然冬暖夏凉。为此,父母不愿随我进城住楼房。记得小时候,住在这间房子里,我最盼冬天的夜里风雪交加,这样,我就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收听“小喇叭”节目,听着窗外的风声,感觉很踏实,很温暖,听到收音机里冻死在街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流着泪睡着了……

可现在我躺在宽敞的卧室,冬天有地热,夏天开空调,小区里很安静,保安在负责任地巡逻,大床舒适无比,我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打开电视,看常秋月演《金玉奴》,她唱道:“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富与贵贫与贱又何必忧愁。老爹爹为衣食东奔西走,雪地里路难行叫儿担忧。”

“为衣食东奔西走”,让我的心动了一下,本是诉苦的一句话,可她怎么唱得那么甜,那么美呢?唱腔里有掩不住的喜悦和满足。

他们因为温饱而满足。这个贫寒人家的丫头,一边豁达地感悟生活,一边盼着外出卖豆汁的爹爹归来。这份心境,何苦之有?她的父亲自然也不觉苦吧,他卖豆汁回来,坐在暖暖的炭火前,享受女儿的捶背,虽苦犹甜的日子,那么充实和饱满。接下来,父女俩还救了一个即将因冻饿死在门前的书生,而他们用的,仅是一碗豆汁。

我撕掉了那份所谓的“幸福清单”,它就像罗列一堆昂贵药名的药方,曾一度让我望梅止渴。幸福怎么能被量化,写在纸上呢?幸福很贵重,但只需一点点钱就可买到;忧愁很便宜,亿万富翁的账户里笔笔皆是。我不需要那些昂贵的药,只需从山野里随意抓一服廉价的草药就行了,这服草药的名字,叫“温饱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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