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牛

作者: 李桂媛2022年10月22日亲情文章

母亲走了,在去年寒冷的冬天。

母亲走时,她的棺木旁边有头金黄色的纸牛,瞪着大大的黑眼睛,默默地站在那里。听二姐说那是替母亲喝“脏水”的牛(东北风俗,妇人去世要烧纸牛)。纸牛背上贴有写着黑字的白纸:“老牛老牛你听着,我母生前儿女多,染了五湖四海水,所有脏水你要喝”。母亲生前为儿女们浆洗了太多的衣物,脏水的确要头牛来喝。

母亲十九岁嫁给父亲后,承包了全家十几口人的衣服以及一日三餐。她的青春芳华里满是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饭,带不完的孩子。邻居王婶在我记事的时候常对我说起,母亲生我的那天晚上,白天还在地里拔草。怀胎十月,她就没休息过。而母亲的营养只是一碗疙瘩汤,母亲说这便是那时最好的东西了。

我记事起,母亲白天在地里劳作完,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缝衣服、纳鞋底。爷爷那时候和我们一起住,每年的鞋子和衣服,母亲总是先为他做。爷爷是个挑剔的老人,若不满意还发脾气。一次,母亲熬夜给爷爷做鞋,拨灯花的时候,火星不小心溅在了鞋面上,糊了一点,爷爷就吹胡子瞪眼。母亲急忙赔小心:“爹,我马上就换。”母亲趁队里午休,饿着肚子跑到合作社买鞋面,晚上安顿好一家老小,拆下鞋面重做,爷爷才露出个笑脸。

每逢年节,姑姑总会给爷爷带些好吃的。爷爷看不得我们眼巴巴看他的眼神,分些给我们,可母亲总是百般阻拦。她说,小孩子吃的时候在后头,爷爷是老人。“你这是咒我啊?”听爷爷的吼声,母亲赶紧把我们推出屋外。那时家里穷,母亲总给爷爷开小灶,想方设法给他做些好的。在母亲严格的教育下,我们兄妹五人,都养成了吃饭不看爷爷的习惯。母亲的孝顺,爷爷也很感动。临终时,他把母亲叫到跟前:“孩子,这些年我在你这享福呢!知足了。”随后微笑着合上了双眼。母亲说,这一辈子再苦、再累、再委屈,有爷爷这句话,值了。

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识字不多。但我却从她那学到不少做人的道理。她常说:“要念人好处,不背后论人。”远嫁后,我常在电话里诉说与公婆相处的艰难,母亲却对我说:“他们再不好,是长辈!尽你的责任就好。”

我勤劳善良的母亲啊,此刻,您在天堂是否安好?即便走进充满诗情画意的五月乡村,我悲伤的心也朗润不起来。“哞......”一块稻田里,农人正赶着水牛犁田。机械化的时代,牛并不多见了。看得出,那是一头很老的水牛。它皮毛灰暗,瘦骨嶙峋。走得有些吃力,可它努力地向前拉着,没有一丝懈怠......忽然,我的鼻子一酸,潸然泪下,母亲又何尝不是一头任劳任怨的“牛”呢!

母亲如牛,平凡奉献!而那头纸牛,该是帮您喝下了所有的“脏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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