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样

周末回家，和母亲坐在一起闲聊，她拿出厚厚的一本书，纸张已经泛黄。母亲从里面拿出一沓纸，是鞋样。母亲不停地翻着，把里面夹的鞋样都拿了出来，我快握不住了，真多，不少于二百张。

纸张泛黄的鞋样，似从遥远的时光中走来。鞋样大部分是用报纸剪成的。我拿起一张，是1983年的《河南日报》。也有用书纸剪的，有一张鞋样是样板戏《沙家浜》。偶尔还有用作业本纸剪的，上面写满了汉语拼音和数学题。

母亲翻出几片小小的纸，说这些是我们小时候穿过的老虎头靴的样。我儿子也穿过母亲做的老虎头靴。轻轻捏起它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儿子穿着这样的棉靴蹒跚学步的情景：红棉靴，黑胡须，黑眼睛，额头黄丝线织成的“王”字，步子起落，虎虎生威。

在悠长的岁月中，母亲为我们做了多少双鞋呀！

小时候，我好多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母亲在如豆的灯光下攥着鞋底，墙上投射出她胳膊一伸一缩拉线的影子。有个冬天的夜晚，睡眼惺忪中，我听到细微的“呲呲”的拉线声，知道母亲又在纳鞋底了，我问母亲：“妈，你还不睡？”母亲给我掖掖被子，她的手碰到了我，既凉又涩。

不管是用斜纹布、平绒布，还是用条绒布，母亲做出的鞋，花样好看，简洁大方。一次，母亲给我做了一双大红色的布鞋，我穿着上学，一路上有好几个阿姨拦住我研究鞋子怎么做。

穿着母亲做的布鞋，我稳稳地走过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母亲说，这些鞋样都是给全家人做鞋用的，那时看见有啥新花样，就剪个鞋样，一来二去，积攒了这么多。虽然好多年不再做鞋了，母亲却舍不得把鞋样扔掉。扔掉了它们，是不是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还是保存着吧。”我对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