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散文欣赏

2023年03月17日优秀文章

精美散文欣赏(必读8篇)

泥土的味道

文/李瑞华

每天早晨跑步成了我一直坚持的习惯。晨曦中,我独步梁山新城区的林业生态观光园,看到大片的果林已不见往日的缤纷,那些赏花的拍照的也早已关闭了好奇的镜头,继而转向更深更浓的视角,我知道,那是初夏的序曲徐徐飘来好听的袅绕。果林里静悄悄,不时有鸟儿飞过,一切都那么随性,自然。果树下,有早起的阿伯,在一锹一锹地翻开略显潮湿的泥土,他要在这果树的空闲地上,撒下蔬菜种儿,嗅着这久违的泥土气息,我的思绪又回到我的老家,那一方一方松软疏松的土地,抓一把放在鼻子旁闻一闻,果然是淳朴的熟悉……

土生土长在农村,闻惯了泥土的气息。就喜欢上泥土的味道,原来泥土是有味道的,泥土虽然粗糙,但粗糙得很真实,又原始得很自然。我一直认为泥土的味道是香甜的,尤其是庄稼地里的熟土,黝黑黝黑的,才派生出诸如玉米秸之类的甜秫秸来,不知道这样的逻辑到底对不对,小时候就这么瞎想的。长大了才知道,泥土的味道是真实的,不仅仅是甜的,当你走进一片茂密的丛林,泥土就散发着古老树木的清香;当你走进一座丰收的果园,泥土就散发着那累累果实的气息;当你步入一片玉米地,泥土就散发着玉米的迷人的体香;当你步入村东运河的堤岸,你便会嗅到那清澈明净,来自碧浪清新的气息;当你恰好信步在一片草地上的时候,脚下是一颗颗碧绿的草,甚至参杂着挂在青草眼角上的雨水,你定会嗅到那一片雨水与青草参杂交融的青涩气息……而大地上的我的村庄,坐落在一片贫瘠的泥土之上。人们在这片大地上劳作,早出晚归,在这片土地上播种、收割,他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泥土便具有了人情的味道,具有了村庄独有的味道。我知道,那是乡情的味道。

小的时候没有玩具,泥土就是我们童年的全部,我们会用胶泥捏"啊呜",会用胶泥做娃娃模,我们会用坷垃摆个洞,把地瓜、玉米放进去把把坷垃烧红,然后一脚躲歪,等上半个时辰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烤地瓜烤玉米,味道美极了!用泥巴捏的小狗晒干了便是连睡觉也要抱着的宝贝;用泥球当子弹我们打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地道站。大人们在田里辛苦劳作的时候,我们整个人都滚到泥浆里扮泥菩萨,大人们说我们再那样脏兮兮的将来准找不到媳妇,大人讲的话我都信,唯独不信这个,娶上娶不上我们才不管呢,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童年似乎都和泥土混在一起了,粘得很紧,用水冲都冲不掉,对泥土的味道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即使是闭上眼睛,砂土,胶土,生土,熟土,一拿到鼻前,便能一一分晓。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同事们都笑话我"土",土里土气的模样,土里土气的言行,土里土气地做事。尽管我也努力地学着城里人的方式装扮自己,学着他们装腔做势地说话,按他们的方式处理问题,结果却往往弄巧成拙,我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时候,发现如此的陌生,一味的效仿城里人,结果现在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真是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土地渊源原来这样深,这辈子都甭想和土脱离干系,不"土"是不可能的了。直到现在,我经常写些散文,大多的题材都是关于农民、土地和乡情的,因为我的骨子里流淌着农民的血液,我的身心会永远根植大地。

现在定居在小县城,虽离家不远,但还是很少回家了。离开了厚实的土地,告别了家乡的泥土,泥土的味道似乎也离我很遥远了。乡亲们都说,城里有每个孩子的未来,我却认为,老家有我的梦。夹在城市拥挤的人流中,找不到一张亲人的面孔,周围没有一丝泥土的味道,我诚惶诚恐。感觉不安的时候,我便开始深深地怀念起泥土来,强烈地思念泥土的味道。要知道,再舒适的床也没有大地母亲的怀抱那么温暖,再宽阔的肩膀也没有大地母亲的怀抱那么厚实,当然,世间再美好的味道,也没有泥土的味道那般踏实和香甜。

我一直相信,不管这片土地如何变迁,由乡村走向城市,还是由沧海变作桑田,不管一个人的身份如何的改变,我都坚信: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日夜耕作的人们,那些与这片土地相守,与泥土打着交道的人们,喝着那条河流的水长大的人们,他们的血液里,永永远远流淌着这片土地的血液,他们的身上永永远远散发着一种气息,那就是,生他养他的那片大地的气息,泥土的气息。

带甜味的花裙子

文/马亚伟

同伴们都有一条花裙子。是那种俏皮的小碎花,五颜六色,散落在白色的底子上。一朵朵盛开着的,是孩子们一份份的满足和欢乐。小伙伴们穿着花裙子,会仰起脸,闭着眼,忘情地转圈圈。裙子便鼓成一朵饱满的荷花,中间,是亭亭而舞的荷花仙子——有一条这样的裙子,女孩子便骄傲成小仙女。

可是,我还没有。小伙伴们一个个在我眼前飞过,像一只只落到溪水对岸的蝴蝶,我只有远望的份。母亲说,等甘蔗卖了钱,就给我买花裙子。

甘蔗,是那种细弱像高粱杆的甘蔗。那个时代,甘蔗是少有的经济作物。父亲要在田里忙,卖甘蔗的任务就落到母亲头上。母亲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六七岁吧,在人群里,话很少,说话声音也很小,很羞涩。

母亲用小拉车带上几捆甘蔗,把我放在甘蔗中间,上路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去卖东西。路上,母亲的脚步飞快,我在颠簸中察觉出了她的紧张。到了邻村的集市上,母亲却踟蹰不前,远远躲在人群边上。她没有胆量像别人一样扯开嗓子吆喝。集市上各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沸腾起来。可是,母亲是羞涩的,她不敢开口。走过来一个人,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母亲就紧紧盯着人家。她的眼睛在说,买根甘蔗吧!买根甘蔗吧!她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发不出声来。没有人停下来,母亲眼巴巴瞅着人一个个从我们面前走过。小半天过去了,一根甘蔗也没卖掉,其他卖甘蔗的人已经卖光甘蔗陆续回家了,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母亲很沮丧。忽然,一个孩子跑过来,扬着小手,把钱递到母亲手里。母亲高兴异常,拿了两根粗粗的甘蔗给那孩子。这是母亲那天做成的唯一一桩买卖。

晚上,我听到母亲委屈的哭声。我以为,母亲从此会偃旗息鼓,与卖甘蔗彻底决裂。可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她捏着我的脸说,快起来啊,卖了甘蔗,要给你买裙子呢!

因为来得早,母亲占了集市最热闹的位置。一会儿工夫,人渐渐多了。突然,母亲喊了一嗓子:"卖甘蔗了!"我吓了一跳,急忙从车子上跳下来。母亲一定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她的声音,细长尖厉得有些失真,这是我听到的母亲最大的声音。比傍晚时分她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高很多倍。她的声音生硬而突兀,这是母亲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我再看母亲时,她额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

接下来,母亲又开始吆喝,一声,一声,又一声。声音一次次被集市上的喧嚣淹没,又一次次响起来。像一株倔强的甘蔗,在风雨的摇撼中一次次挺立,终于站稳了脚跟。母亲的声音,竟然越来越自然,表情也越来越从容。

想来人的某些心理障碍,就像一堵高耸的纸墙,看似森严,一咬牙,冲破而过,忽的便柳暗花明了。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一道自己设置的虚无的障碍。可是这一冲而过的力量,一定是另一种更为有力的精神支撑。母亲的精神力量,会是我的花裙子,会是农家的日子……很多时候,生活会把人的潜力逼出来,做出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许多年过去了,如今母亲在集市上卖水果蔬菜,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还会热情地与人搭讪。

毫无疑问,那一次的卖甘蔗,母亲取得了最大的胜利。我不知道,那一季甘蔗,我们卖了多少钱。我只知道,母亲卖甘蔗越来越轻松。母亲开始计划着钱怎么花。她说,不管怎样,先给孩子买裙子。我的憧憬,便带了甜味。

裙子终于买回来了。虽然那时候天已经不热了,我的喜悦却在升温。母亲从袋子里抖出裙子,晃在我的眼见。裙子上淡粉色的小花,盈盈而开。母亲脸上的笑,也成了一朵花。我幸福地把脸贴在裙子上,新鲜棉布的气息,清淡好闻,袅袅飘来。

似乎,裙子上还有甜味,是的,真的有!是母亲那些甘蔗的甜味,一缕一缕,细细密密,织成了我的花裙子。裙子穿在身上,我学着同伴的样子,快活地转圈圈,忘情地舞起来。花裙子迎风而舞,有甜味飘散开来……

车轮上的梦想

文/卢子朝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铺展出大地的脉络,折射出岁月的痕迹。

对于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一个偏僻农村的人来说,伴随着祖国波澜壮阔的发展,回眸走过的人生道路,车轮滚滚中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无限遐想,演奏着时代发展进步、祖国从贫穷落后走向繁荣富强的辉煌篇章。

我童年生活的一大快乐,就是父母兄长用小推车推出来的。在我记忆的深处,童年时期老家的重要交通工具就是小推车。这种小推车制作非常简单:一个直径十几到四十几厘米的木轮或铁轮,加上一个梯子形状的木架,与轮轴衔接以后,就成为一辆小推车。小推车在农村用途广泛,可以运输物品,也可以坐人。那时,我就经常坐在上面,由父母或兄长推着上街、赶集、串亲戚。小推车上一般每次会坐两到三个小孩子,伴随着小推车行走时吱吱呀呀的声音,小孩子们或嘻嘻闹闹,或听大人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人生的梦想就随着小推车走向了远方。

上世纪70年代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神州大地,我所生活的农村也渐次步入了"机械化"时代:拥有一辆自行车成了千家万户"快速行进"的梦想。车子、手表、缝纫机,是那个时代年轻人结婚的必备要件,一如今日结婚必须有房子、车子一般。在那个时代,想拥有一辆自行车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算是幸运的,有机会较早接触自行车,缘于大姐夫当年在一个乡办工厂工作,也算是有工资的人,于是,他很快买了一辆二手的永久牌自行车。我痴迷于自行车,希望看看到底是怎么"自行"的,后来是迷恋其"风驰电掣"的速度与激情。

一般而言,学骑自行车要靠别人在车后把扶训练,我却是"自学成才".那个时候,自己年龄尚小,加之个子又矮,并不具有大人眼中的骑车资本,我只能偷学。每次姐夫骑车来我家,我都会偷偷把车子推到村里的打麦场上,左脚踩脚蹬,右脚点着地,一下一下滑行,慢慢寻找着车辆平稳运行的技巧。由于个子矮,无法跨越"28"车子三角架的横梁,只好把右脚从三角架中伸过去踩脚蹬,我们称作"掏骑".虽然少了坐在车座上骑行的舒坦,但我毕竟在同龄人中率先学会了骑自行车,内心深处非常自豪。

自行车对我"居功至伟",因为在后来离家住校读初中高中的六年时间内,上交学校的粮食,基本靠自行车运送。周末返家回校,十几里的路程大部分时间靠步行,偶尔也可以享受一下自行车接送的超级待遇。沐浴高考的阳光雨露,自己有幸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天之骄子后,每学期开学之时,家乡和汽车站之间的十几里路途,依然仰仗自行车!正因如此,能够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成了助力我奋发进取的现实动力。

迈入上世纪90年代,大学毕业后,来到了心目中的大城市郑州,走上工作岗位,多年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实现。然而,不曾想,却遭到偷车贼"眷顾".记忆深刻的是,我爱人生孩子住院期间,我骑车奔波于家和医院途中,偷车贼竟然偷走了我的自行车。放眼今日,满街都是共享单车。今昔对比,怎能不让人油然而生对祖国发展、时代进步的自豪之情呢!

随着社会发展,梦想也与时俱进。买辆摩托车,实现交通工具"自动化"成了我的新梦想。上世纪90年代后期,花费将近5000元巨款,一辆小巧玲珑的"木兰50"摩托车走入了我的生活。带着孩子,驮着爱人,左手握紧刹车,右手把油门松松紧紧,听着小马达"嗡嗡嗡"咆哮声,感受着车辆震动的快感,似乎这就是人生最浪漫的事,真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觉!

进入新世纪,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人们的梦想插上了崭新的翅膀。小小"木兰"已经无法承载奋进的脚步,很快,一辆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光阳125"成了我新的坐骑。但发展无止境,梦想不停歇。党的十八大以来,祖国发展日新月异,改革开放的红利让那些看似遥远的梦想翩然而至。记得刚入职场时,出差中有机会乘坐一辆切诺基汽车,炎炎夏日中享受着车中空调带来的凉爽舒适,我的感觉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享".

时代飞速发展,我终于也拥有了一辆家庭轿车,交通工具实现了从"二轮时代"到"四轮时代"的跨越。

交通工具的变迁,反映着我们的成长、进步和生活质量的提升。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在我心中,新的梦想正在新时代的车轮上迎风绽放!

故园秋菊赋

文/侯铭

风飒飒兮树摇,雨霏霏兮叶荡。节至重阳以把酒,时逢佳日以思乡。赏花于秋圃,元稹生情;登顶于翠峦,王维东望。而今群葩尽零,孤芳独艳,皓月悬澄宇以耀辉,征鸿振远翅以高翔。观感于此,谁人能无喜忧之怀矣?

夫别乡邑以淹留,为茂功以长迈。业遥遥以无期,情眷眷其何浓!久居他乡,此地已为我地;仰观高树,斯情尽在乡情。

是以念畴昔于菊院,思囊日之兰庭。石阶尚在,试想野花曾生。秀苑应存,可为衰草蓬茸?迎精魄以感怀,垂哀首以情涌。

小园佳地,芳英四季长开;梧苑竹庭,菊蕊三秋永兴。若夫闲步花塍,幽葩初开以浥露;适寻香径,寒菊愈敷以迎风。奇艳婆娑以伴月,微香馥郁以动容。细叶不随冷坠,圆花唯有香凝。篱边素色芬芬,阶畔琼花亭亭。一丛尽蕴红霞,三径多含琼英。寄幽情于香苑,垂湿露于画亭。秋容方劲,仙人之氅秀;晚色更奇,素女之妆浓。是以垂手相鞠,真意生若陶令;举杯倾饮,高节恰似屈平。非为处士之家,我爱高人之义;实是晚香之品,谁述君子之性?三花怎比其秀,五美孰平其名?是故把酒渊明兴起,开樽子美情生。素心绮宴坐花,清觞高韵临风。

遥思过往,情何盛哉!意何浓也!而其素月临空,皎辉澄怀,又逢秋叶之落,佳英之生。处景以思物,顿聚无尽感慨!故作斯赋以抒焉!

乡间不善言谈的朋友

文/葛海林

若干年后我寄居的小城家畜已经基本绝迹了,一日有事回到故乡看见圈养牲口的饲养院已然被岁月的风尘毁损,我突然忆起了幼时家乡生活的牛、驴、骡三个不善言谈的朋友来。

耕牛

在故乡,牛可谓最神圣的牲畜,他们力大无比,能够驮运几百斤粮食而不大喘气。但庄户人一般是舍不得用他拉运东西的,除非没有别的家畜才给它套上驾辕的鞍辔。

尽管如此,牛的一日三餐却吃的并不多,而且很平常。也是一捧砸碎的玉米秸秆外加几粒可以数清楚的颗粒盐,但牛很满足,一边投入地咀嚼,一边悠闲地甩着细细的尾巴驱赶着叮咬它的蚊蝇。吃饱后轻松地打个响鼻到柴锅里饮水,然后被庄稼人赶出了院子去地里侍弄农活。它们没有怨言,从来不和一个院子里喂养的骡儿和驴儿计较吃喝的好劣和干活的多少轻重。也从来不和主人犟嘴顶牛。谁把它牵在手中,谁就是主人,大人小孩后生老头媳妇姑娘,都能够与它和谐相处,不会担心驾驭不了它。

犁地是它拿手的活计,庄户人最喜欢用它犁地,因为它性格温顺慢条斯理,匀速地出力匀速地拉着犁铧在土地中滑行,庄户人拉着它的绵软的尾巴,在田地的阡陌里穿行,不会担心耕地的深浅,不会担心把犁铧损坏,更不会担心因为粗心把土地撂下空白。只要它出马,边边角角也不会遗漏,一垄一垄深翻泥土的田地,就像一份完美的考试卷,交到了春风的手上。春风好像一位认真的监考官,给它打了满分。所有的田垄在春雨之后齐亚亚破土出翠绿的玉米苗,庄户人拍拍牛的汗津津的丰满的身体,摸摸牛的高耸的鼻梁,注视牛的亮亮的眼神,然后把这些慈祥的劳动者牵回牛圈静养,嘱咐饲养员好生喂养一个夏天,只等秋天到了,才把它们又召唤出来拉运玉米秸秆。

尽管在农村的农忙中,牛只是最传统的耕地和拉运的工具,但他们对牛没有白眼和歧视,因为牛已经成了默默劳作精神的化身,在它们身上流淌着勤劳质朴的血液,在它们身上凝结着农民负重前行的脊梁,在它们身上传承着民族的自豪和自信。

毛驴

毛驴是故乡牲畜家族身材较为矮小的一个类别,它们不像耕牛那样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但毛驴从不自卑,悠然地生活在故乡淡定的时光中。就像唐诗宋词中一个特定的情景,总是把我思乡的记忆由得得的毛驴的活蹦活跳的跑动声渐渐拉长,仿佛只要某个清晨或者黄昏,那种驴蹄的回音传来,充塞在我耳鼓的便是昔日浓情的喧嚣和天籁。

毛驴往往着一身黑里透白抑或灰褐色的衣服,它们从来不管衣服会被弄脏,只要能够驱赶掉叮咬它们的蚊蝇或者挠身体某处的痒痒,它们就会躺在驴圈或者场院的地上尽情撒欢。 当然别看毛驴骨骼发育并不如何密实坚韧,但这些并不影响毛驴的力量,它们最终成为乡村里最划算的畜力。是的,吃得比骡儿牛儿要少,干的活并不比其它同类少。阳春三月毛驴最早从深深春梦中醒来,跟着主人拉着快乐的小平车穿行在乡下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拉完粪肥就是拉粮食种子。

夏日里本来是庄户人管理田地的繁忙季节,却也是毛驴们最放纵自己的时候,它们中那些喜欢大声叫唤长吁短叹的家伙这个季节身体突然吃多了新鲜的草而变得膘肥体壮,自然也变得桀骜不驯。只要在路上或者场院里田地里碰上顺眼的异性,它们便会挺直起身体向天长啸,表达对异性的爱慕,只多少带着一种莽撞或者荒唐,令对方十分羞涩难堪,但它们只要看到这样倾心的异性,不管对方熟悉不熟悉乐意不乐意,总会抒发一见钟情的爱情。尽管这样的表达总会招来对方的厌恶或者不理不睬,但它们并不失落,因为只要有一个异性回音它的示爱信号,它便觉得比什么都值,哪怕为此挨了主人的鞭笞或者斥骂。尽管能够找到爱侣的概率很小,但它们岁岁年年没有因为希望落空而郁郁寡欢,只要目标出现,它们就会痛快淋漓地表演一番,这样看来,它们真可以算是土生土长的好演员。

终于在某个特定的时辰,它们幸福的呼唤找到了回音,它们冲破了驴圈的束缚挣断了铁链和缰绳撂下了热衷的农活,跨过围栏穿越传统踩到了冷嘲热讽,在某个日光流淌的正午或者月色迷离的静夜,和心爱的梦中情人鱼水交欢,村子的夜色被它们温柔缱绻大大咧咧的情爱而变得更加迷人。之后它们便进入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渴盼,一段幸福的幻想后,它们的下一代呱呱落地了,浑身毛子湿漉漉的,缠着母亲吃奶,几天功夫腿脚就硬朗了,开始和母亲分开过火了,有一天它们在场院里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开始自食其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骡儿

在乡下种种畜力中,骡儿算是最压称的砝码,这不仅因为它的力气强大无比,可以拉着整车粮食或者别的物什四蹄生风,在山村坦荡的山路上流星赶月,往打谷场上运送秋天金黄的饱满的粮食。骡儿可谓不贪懒的性灵,只要主人一声召唤,它便会拽着沉重的秋实或者别的生产生活物资,及时地送达目的地。这样说来,它就像山村里的一个不说空话的性情中人,只要允诺的事情,就会一言九鼎落到实处。

骡儿个头高大,生来一副彪悍的身子骨,这是不是与它是杂交的物种有关,总之在它的身上继承了马儿的魁梧壮实,也延续了驴儿的沉稳和忍耐,的确是乡村最能够派上用场的大力士。乡间也就成了它能够尽情展示才华的唯一舞台。你瞧,春天来到山村时,是它主动请缨拽着平车把粪肥拉倒陡峭的山坡地里,春日的阳光好像滋润的油彩涂抹在它青筋暴突的身板,它的使命只有前行不能后退,再大的陡坡也不会让它退却。夏天里当耕牛和毛驴开始欢度自己惬意的假期或者享受自己甜蜜的爱情时,唯有骡儿在炎热的数伏天里仍然披挂上阵,穿梭在青枝绿叶的玉米地里,为玉米追肥松土,一行行田垄间留下它们拉着犁铧激起的层层黄土波浪,汗水从它们的身上滚落在地落地有声。秋天里当然更不会少了它们的身影,在主人的呼喊下它们把满车沉甸甸的秋实拉回打谷场,再任主人蒙上眼睛拉着碌碡碾压好谷穗和玉蜀黍,才能在晚秋的凉爽天气里抓紧寻找自己膨胀的欲望需要安放的爱侣,哪怕只是一刻的欢愉,它们都乐此不疲不轻言放弃。冬天里当别的朋友们在圈子里吃食养精神时,又是它拉着晒好的粮食去为主人换个零花钱以供日常花销。大雪刚刚被暖流消融,它们就在早春升腾的寒气中,和主人到山里拉运石料到河里拉运河沙到窑厂拉运红砖到井台拉运井水,然后在燕子低回的日子,主人燃放一挂兴奋的鞭炮后,在主人的特殊慰劳下吃着平日里根本吃不上的麸皮欣赏着一眼眼窑洞拔地而起。又在春深似海的天气里,驮着主人儿子穿戴红火的媳妇从山那边而来,娶回新修的窑洞。

骡儿的一生是忙碌的一生,就像田地里的庄稼,春华夏育秋实,直至黄叶飘零,骡儿才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庄户人欣赏大力士的美谈。但即使这样,它们在疲惫而死或者老迈而忘后,仍然会乐意被剥皮掉肉为庄户人打牙祭,慰藉他们寡淡的胃口。

笔尖下的家园

文/纸墨飞花

1、

小麦,是北方土地上最多的生命。

10月,犁铧声声破土,饱满的小麦种子,就被播进了深软细乎而又黝黑的泥土里。

过不几天,小麦就探头探脑的钻出来。一粒麦粒,长出来就是一棵小麦,一大片小麦,长出来就是一大片小麦。状若韭,青绿青绿的。每一棵麦子都很相似,就如同每粒泥土都相似。

一到五月,乡村就像厨房里的那锅开水,沸腾起来,升腾起来。稻穗,沉甸甸的,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闪着金晃晃的光彩。

爷爷怀抱一管大烟杆,半翕着眼,在田间地头上,看着身边蓬勃的小麦,接受着阳光的曝晒。

天气热,麦仁就饱满。小麦拼命的抽穗,拔节,麦芒恣睢的刺着太阳,发出丝丝的声响。有风吹过,就成排的弯腰,不是你碰着了我,就是我碰着了你,要不,就是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叽叽喳喳,嘻嘻哈哈。

小麦就是小麦,长大了还是一株小麦。土里土气的样子,刺刺咧咧的脾气。

过了五月,麦海金浪翻滚,泥土与麦香混合在一起,弥散开村庄特有的气息。

"蚕老一食,麦熟一晌".于是,整个村庄加倍忙碌起来。家家户户,在磨刀石上磨镰霍霍,似乎上战场一般。每天清晨,太阳还没露头就要下地,中午麦地里,烈日像个火球,烧在脸上,滚烫滚烫,汗珠子掉地摔八瓣,拼命的干,晚上摸黑才回家。小麦一旦成熟,需要趁好天"抢"收,因为麦收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倘若遇到雨天,甚至连雨天,小麦就发霉生芽。一年的忙活就只能落个歉收。割小麦的时候,往往好几家自组成一个互助组,今天割这家的,明天割那家的,有割的,有拉麦的,有打麦的,有扬场的,有送饭的,快干,抢干,合干,非常快。麦收开始,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方移动,镰刀挥舞,小麦成排地倒下。

铺天盖地的小麦,看过了花败,木荣,果熟,草枯,就这样,又铺天盖地的倒下。

明年,它们还会从土地里长出来,它们不叹息,不留恋,在镰刀下欢快的呻吟。

麦垛一个高过一个,欢笑一浪高过一浪。村庄里,开始漾着好闻的新麦的香味儿。

晒谷场上,老牛拉着石磙旋转,跟着一起旋转的,是千百农人的日子,是村庄四季的更替,是小麦一样轮回的生命。

2、

爷爷,就是一棵带芒的小麦。

他的青年,在犁铧的牵引下渐行渐远,老年,却在犁铧的哗啦声中应声而来。

谷雨还没到来,爷爷就开始把犁铧擦拭得雪亮,耕种时,他抖一抖缰绳,蹚出的犁沟,像绳墨拉出来一样直,亮尖的铁犁,翻开厚厚的泥土,散发着黑金一样的光泽。风里雨里,爷爷的目光,随着犁铧在岁月里翻耕,满眼丰收的热望。

农闲时节,犁铧,就静静地挂在屋檐下。阳光撒着细碎的金黄,照在它身上。我会满心好奇地抚摸着它。两根粗粗的弯木套在一起,尖尖的犁头,戴着明亮的铁铧,这简单的犁铧,怎么就能开垦出那么神奇的土地呢?当我赤脚插进泥土,扶着犁铧翻起泥土,我就明白了,爷爷与土地,有多么难以割舍,也发现,犁铧的生命和爷爷的生命也融到一起。因为,一部犁铧,可以犁消岁月,可以犁亮人生,可以犁出一个幸福的家园。

村庄,是真正的家园。在这里,每一叶草,每一棵麦子,从容而生,从容而长。孩子们,摸爬滚打在大人烟火红闪闪的缝隙里,太阳,无数次从躬耕的脊梁滑落,从穿针的缝隙流过。冬天,天空冷得像结了冰,没有蝴蝶在花心里睡觉,却有麻雀在悄悄觅食,一颗老树,正在发着自己生命的新芽,一些蛰伏的生命,都在雪地里,准备来年的梦想。万物复苏的季节,荒芜苍凉的土地有了绿意,飘散出独有的气息,还有阳光暖暖的味道。鸟儿衔来了一个水灵灵的春天。河水潺潺,流出两岸的青绿,流出一河的蛙声。村庄,盈盈地汪在心间,凉风悠悠,送来小麦和青草的香。麻雀,把天空压的很低;一叶犁铧,舒畅地钻进黄土。

我的目光在村庄里游移,一只猫,躺在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那头老黄牛啊,正咀嚼着嫩嫩的青草,偶尔,还恣意地,抬头"哞——哞——"叫几声,蝴蝶,在油菜花里追逐翻飞。半空中懒懒的炊烟,袅袅的,淡淡的。姑娘被春风吹去了臃肿,一个个明亮鲜艳,风摆杨柳地走在街上,男娃的目光像醉汉,跟姑娘如水的眼神,蹒跚一碰,就有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随着草色绿起来了。

在村庄里,我看见过超乎寻常的茂盛,听见了土地的呼吸,看见了麦香,目睹了五谷丰登。

村庄,在一个孩子的眼里,是黄的。泥土是黄的,小麦是黄的,那一排排斜坡顶的泥屋是黄的,摊在屋顶的挂在墙上的玉米是黄的,就连花盘似的立在向日葵的枝干上的太阳,也是黄的,和土地最近的人,那些耕种土地的人,也是黄的。他们热爱土地,在麦田劳碌,魂灵也渗透泥土的芬芳,一双卑微之手,让家园山清水秀,风生水起。

他们像小麦一秋,看一朵花的盛开与凋谢,一轮太阳的升起与落下,一只鸟的迁徙与回归,不觉,已是经年。

最后,也像小麦一样,倒在岁月的镰刀下,生于泥土,又归于泥土。

爷爷也是这样。岁月,是一把无情的镰刀,割去了他成熟的生命。那叶犁铧,离开了爷爷,也就离开了泥土,锈迹斑斑,一副老泪横流的模样。

人啊,真的就像小麦,岁月的镰刀割去一茬,就又疯长一茬。年年都有人,相继离去,愈走愈远,新降生的生命,也呱呱落地,村子并不见荒芜。

离去的人,像小麦倒在了岁月的镰刀下,而孩子身上,有刚刚发芽的新鲜气息。

死和活都是一番境界。

在轮回中,生命永远鲜活。就像,爷爷走在田埂上,我跟在他的后边,像甩不掉的尾巴。

3、

我离开了村庄,那时的我,是绿油油的小麦的模样。

而爷爷和犁铧,在我的生命里,渐行渐远渐无书。

当生命的犁铧,掀起蜇伏的离愁,思乡的心如河流,千回百转,流淌出一条思乡之河,流淌着一个寻找家园的灵魂,那人,那小麦,那迷人的村庄,总在魂牵梦萦中。

残日余晖里,一个人,对着遥远的天空,心,扑棱棱就飞到了村庄。

村庄,是我人生的起点,也是我精神的归宿和终点,如果做了失根的兰花,漂流的浮萍,飞舞的秋蓬,因风四散的蒲公英,我将何处寄托自己的灵魂?

村庄,那是一片只能用心灵触摸的土地,是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圣土。天地万物,一荣一枯,就在不断的变化更替中,该消亡的消亡,该孕育的孕育。麻雀、谷粒、辞句、阳光与渴望,都是村庄的客,只有土地,才是村庄的主人。

我的生命,是思索与寻找的宿命,它来自村庄,也必将在村庄老去。我的根,深深扎在鲁西南的平原,那里是无限美好的精神家园,那里有我童稚的欢乐、有淳厚的乡情,更有我对生命最朴质的认识和理解,一滴水,就让小麦有了葱茏;一把犁,就让爷爷的脚步有了方向。

我的灵魂,是犁铧在引路。我把目光,投向田间耕作的黄牛,投向河流绕过的芦苇荡,投向落日下的袅袅炊烟,就象一只麻雀,始终不曾远离晒谷场上的小麦。爷爷的犁铧透射着我的灵魂。一部犁铧,可以把耕耘融入生命,可以消磨一个人的一生,也可以打磨一个人的一生。犁铧,将我和爷爷的生命,深深地连在了一起,两株小麦,沸腾着犁铧的热血,走着相同的路。我无数次,在纸上耕耘,把犁铧,深深地插入泥土,试图,犁过整个春天。我的文字,写着土里土气的梦想,犁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穿透泥土,穿透季节,穿透人生和思想。

我的笔尖,注定是倔强的犁铧,注定躬耕家园的幸福,去寻找生命的依附和归属。

家园,如正午的阳光,在我的心中渐渐的浓缩,浓缩了,便落在异乡,落在笔尖下,落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片淳朴的土地,在前方守候。我,静坐城市一隅,笔尖,如犁铧破土,要开垦出一片繁花胜景。

记忆中的油布伞

文/李瑞华

闲来无事,总爱去梁山风景区走走,山寨入口处南边的门市摆满了旅游纪念品,水浒人物画像、大刀、长矛、剑什么的,琳琅满目,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伞,红的、绿的、透明的,既轻便又实用,还方便携带,折叠起来放在包里,不占太大的空间。看着这花红柳绿的伞,我不禁想起我小时候那记忆中的油布伞。

记忆中的黄色油布伞,是暖暖的、沉静的,撑开时,会飘起淡淡的桐油香。伞尖上还包着铁皮。伞骨是竹子的,看上去结构有些复杂。浸过桐油的布,厚厚的,让整个伞显得很厚重。阴天时,带着上学,拿在手里沉沉的,心里却很踏实。这把伞,在那个自动伞流行的年代,曾经被同学以为"土",然而,对我而言,有了这样的伞,雨再大,也不会透了衣裳。

现在,再也看不到油布伞了。这手艺,会不会也失传了呢?没有油布伞的雨天,少了些许的温暖与沉静。

童年的光阴里,下雨时,父母们都是穿着雨衣,田里劳作、岸上行走都相对敏捷得多。而在我入学没多久以后,父母们便为我买来一把橙黄透亮的油布伞。那把崭新的油布伞,虽让我欣喜过,但很快对它没了好感:那哪是打伞,那分明是扛伞!风里来雨里去,仅仅是扶稳在肩头,就已百般费劲,何况,还有那一滴又一滴的雨点,不停地敲击着伞面、加压在我的肩。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副油画,是画的毛主席左手拿着油布伞的画像,下面有几个字,"毛主席去安源",毛主席身穿一件灰布长袍,长袍的下摆被风吹起,显示出他老人家坚毅的面容和伟岸的身躯,那是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幅画像了,天天放学回家后就能看到这副画的,所以记得比较准确。现在也少见这样的画像了,只有在一些书中或者是陈列馆中可以看到。我上学时用的那种 也是和毛主席拿的那把伞是一样的,黄橙橙的,散发着桐油味的油布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记忆却时常浮现在脑海,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那种木质的伞,雨淋水泡久了,难免会腐坏的。记得一次一个修伞匠在我们家修那把散了架的油布伞。那时正值午饭时间,应修伞匠的要求,母亲高高兴兴地装了满满一大碗饭,并又堆上高高的一层菜,而抵消了工钱。看来修伞匠也有他的原则,他固执地不愿到我家里来,而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在那还没修好的油布伞前吃完了那顿午饭。当时我所做的最兴致盎然的一件事就是,看修伞匠如何从头至尾修好了那把雨伞:看他如何用细细的丝线把散脱了的竹篾撑子串联到伞柄顶端的一圈细小的孔里,看他如何用一块方方正正的大补丁缝在被我刮破了的那个小洞上。

雨伞修好后的一天,母亲说天气不好,要我带上雨伞。拗不过母亲,我扛着雨伞去上学。走到半路,我实在不想扛了,看看前后无人,便自作聪明地把伞推到路边一猪圈上,还用草盖了盖,我认为万无一失了,就放心地去上学了,可待到我放学回来时,那把油布伞已经不见了。

我多后悔与害怕,害怕母亲的责怪。虽然,后来,母亲也没责骂什么,但终让我深感愧疚,毕竟那把油布伞,在父母眼里可是一件奢华至极的宝贝呢!

渐渐长大以后,每次走过那低矮的猪圈,我都忍不住侧目而望。现在看来,那低矮的猪圈顶,走在路上就能一览无余,自己还自作聪明地盖上一把草,那把黄橙橙的油布伞是何其醒目!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嘲笑自己当初的幼稚!如今,这猪圈早已不见了踪影,盖上了气派的农家院了,我再也想象不出那油布伞的影子了,被谁拿走了呢?现在想来,那把油布伞,终是为别人遮风挡雨去了吧。

时光不息地流淌,那黄色油布伞的时代,已在历史的舞台退去;那样的油布伞,亦早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渐行渐远。今天的花折伞,无论是色彩,还是款式,都简洁流畅便携得多。但一伞一伞的在雨中,再摇曳多姿,也比不得记忆中的那把油布伞,厚重在岁月里。

春来螺蛳鲜

文/谢建骅

我的家乡是芦荡水乡,沟河纵横,水网密布,一望无垠的大芦荡,芦苇青青,绿波荡漾,水产品极为丰富,螺蛳是常见之物。

春天来了,气温渐暖,清可见底的河下面密布着缓行蠕动的一颗颗青如翡翠,状如玲珑宝塔的螺蛳,初春最为鲜美。

那时的春日,星期天我们就会约上几个玩伴,去村西的芦荡里摸螺蛳,那儿的柴根上,总是依附着大大的肥肥的螺蛳。我们卷起裤腿,站到水下,从柴根上轻轻地把螺蛳拽下来,就在我们拽下它时,受惊的螺蛳就赶紧把身体躲藏到壳里去,并死命地吸着柴根,和我们较着劲。唉,这可怜的小东西,它怎么能知道它那所谓的较劲不过是垂死挣扎。开始时我们仍会用双手从柴根的底下轻轻地将螺蛳捧上来,与同伴来比试一下谁的收获更大,到最后我们干脆就用双手在泥水里快速地摸索,大捧大捧地收获着又肥又大的螺蛳,不长时间就能摸到一篮螺蛳。

满篮子的螺蛳拿回家。母亲高兴极了,先将螺蛳拣出,拿到河里清洗,然后把它养在水桶里,淋上几滴菜油,母亲说菜油的香味能把寄生在螺蛳壳里的虫子诱出来。螺蛳洗净了,剪掉它的尖尾,就可以烹炒了。母亲炒螺蛳时,我们都会一边帮忙烧火,一边看母亲炒螺蛳。炒螺蛳,锅一定得热,火一定要猛,这时母亲定会叮嘱我们添足柴火,大火猛烧。只见母亲放上蒜瓣、辣椒丝、姜末爆炒,喷酒去腥,加糖、酱油提味,再加宽汤,汤沸出锅。母亲炒出的螺蛳特别鲜美,一旁观看的我们早已垂涎欲滴了。 只记得小时候的餐桌上,这道下饭下酒菜向来最受欢迎,父亲会斟上满杯的酒,边吮螺蛳边饮酒,有滋有味。螺蛳汤也鲜美无比,用螺蛳汤泡饭,饭量常常不知不觉地大了许多。

清明前后,是采食螺蛳的最佳时节,休眠了一冬的螺蛳纷纷爬出泥土,体内的脏物已经全部排出,变得相当干净,且壳中尚无小螺蛳。此时螺蛳肉肥美,营养丰富。螺蛳在我国菜谱中享有"盘中明珠"之美誉。老辈人说,清明前吃三次螺蛳,一年不害眼疾。也有"清明螺,肥似鹅"的说法。《本草汇言》称"螺蛳,解酒热、消黄疸、清火眼、利大小肠之药也",螺蛳不光营养价值高,药用价值也高!

螺蛳是水乡人最喜欢的食物,吃螺蛳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有将螺肉用针挑出,把成堆的螺肉放在一起用油炒着吃的;有炒螺蛳吃的,用蒜头和鲜紫苏叶做调味料,这样能使螺肉的味道更加鲜美。当时有人这样形容炒螺蛳这道美味:"啜螺蛳过酒,强盗来了不肯走".在水乡,比较讲究的吃法,则是将螺蛳煮熟,剔出螺蛳肉,炒韭菜、炖蛋,又是别样的一种美味。螺蛳也是水乡人家招待客人最好的菜肴。

水乡里水域广阔,螺蛳多。星期天放学后,我们在一砖块上包上稂草,扣上草绳,傍晚时坠入河中,第二天早晨从河里取出草把,上面叮满了螺蛳,几个草把就可以捕获两大碗螺蛳了。

以前在田间地头的泥塘里,随手一抓就是大把的螺蛳。家里来人到客,没有荤菜,父亲也会提一个网兜,到芦荡河湾里推上两下,就是一篮螺蛳,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鲜鱼活虾。烹炒的螺蛳,就着刚出锅的白米饭,吃出的是水乡人家的恬淡与自足,再斟上自家酿造的甜米酒,满可以美美地醉上一回了。

离家多年,清明螺,一直氤氲在我的梦里。在我心里,螺蛳已经是想家时的一道特殊美味了。我知道,越是家常的越是让人牵挂与难忘,越是让人体会出家的温情与馨香。

喜欢夜读的我,读到作家古清生撰写的书籍《大嘴吃八方》里的"上汤螺蛳"一文时,文中所描述的啜螺肉、品螺汤的过程,总能勾起我绵绵的乡愁。在城里,清明前后,我总会吃上几回螺蛳。每次啜着螺蛳,都会让我想起家乡,想起远在家乡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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