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黑陶里的故乡

作者: 丁玲 2015年12月25日情感短文

那时的风很轻很轻,晨曦漫上来,拉长了古时两城人的影子。空气里有幽幽的花香,原野里的树无声地生长。一条河蜿蜒着直通向远方,生活在河边的人们忙碌起来,有的在蒸煮食物,有的在拾掇,有的则在制陶。制陶的人眼睛里都含着笑意,他们分工明确,有的人在河边取泥,有的人用手把坯料捏成器物的坯型,有的人在火上焙烧早已制好的坯料。红红的火光映红了古时两城人的脸颊,恐怕没有人会料想到这段时光会铸写一段辉煌的历史。

古时的两城是一个繁华的地方,有史可证,据英版《世界史便览》所述,公元前2800年——公元前2000年两城为亚洲最大的城市。不仅如此,1934年在其境内发现的两城龙山文化遗址面积为一百万平方米,由此可见古时两城制陶业何其发达。当然,古时没有特别好的条件,但别小看古时的制陶人,他们开创了制陶业的先河。不得不提的是,1936年,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永先生带领考古队在两城发现了4500多年前的高柄镂空蛋壳陶杯,这一发现惊动了世界,这件被誉为“四千年前地球文明最精致的制作”的作品,令现代人都无法超越。

在历史的时空里,黑陶承载了中华的璀璨文化,而黑陶文化又被称为龙山文化,它构成了汉文化的渊源龙脉。其中蛋壳陶具有极大的发展前景和发展空间,它拉动了招商引资,而且对发展旅游产品和国际学术研讨也起了积极作用。黑陶加强了世界文化交流,2001年,在美国芝加哥博物馆里游客涌动如潮,在展厅里就陈列着两城黑陶厂生产的蛋壳陶。在我的故乡两城,黑陶已经成为名片,成为标志,成为一道风景线。

如今的黑陶选用的泥土来自于黄河下游冲击平原,大浪淘沙,奔腾的河流孕育了人类文明,而母亲河的水仿佛是有灵性的,经由她的爱抚,她的泥土便成就了文明的载体。智慧的两城人在时光飞逝里捕捉黑陶技艺的沉淀,并不断创新,使其在演变中走向纯熟。而如今的黑陶是什么样子?黑陶是怎样做成的呢?那些生活在两城的制陶人,至今仍能够为你的任何疑问作出解答。

黑陶的制作工序挺复杂,泥土取出后先晾干,再用纱布过滤制成泥坯,接下来便是手工拉坯,然后用贝壳等器具反复压光,直至其光滑如镜。接下来用雕刻工具做出雕刻镂空等图案,再给黑陶作品安装耳、环、鼻、腿等配件,此后放置一些时日便可以烧窑了,在器物烧成的最后一个阶段,从窑顶徐徐加水,使木炭熄灭,产生浓烟。现在的两城黑陶花样繁多,大的可以一米多高,小至笔筒一般大小。而且,黑陶的半成品其实是灰褐色的,经过烧制后才变成黑色。

是不是很神奇?而我与黑陶也是有缘份的。在两城的两石路一侧有一家黑陶厂,我曾经去工作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我庆幸能够近距离接触黑陶。工作的时候,经常听老板娘讲述过往,她说,以前两城没有这么多楼,很旧的,而她的工厂也只是一个小作坊,她和丈夫两个人慢慢经营,才有今天。老板娘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却满脸阳光。而我也仿佛看到了时光的流淌。我制作的第一件黑陶作品是笔筒,我离开的时候,老板娘把它送给了我,说是留作纪念。现在,它还在我的梳妆台上,悠悠地诉说着一段美妙的时光,和一份浅浅的缘。

或许是因为至少制作过黑陶,所以无论在何处看到黑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觉得它是故乡的魂,故乡因它而有了深刻的文化底蕴。所以,当我写故乡的时候,就不知不觉把重点着墨于黑陶了。

据说,中国的造型艺术始于陶,史书亦记载:神农作瓦曰陶。宋应星曾在其着作《天工开物·陶埏》中这样概括陶器工艺:水火既济而土合。记得有诗人作《黑陶初记》,里面这样赞美陶:那长发少女的头像,似乎我在巴黎一位诗人书房墙壁上看到过。那变形的大力士又把我引到东柏林古老的博物馆之岛,各种小鸟联飞的透雕台灯株,似乎在西柏林一家宾馆里伴过我思乡之梦。而那似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坐下来闭目沉思的女佛,在曼谷木雕商店里诱惑过我。

而在淳朴的两城人眼里,黑陶不仅仅是可供观赏的艺术品,黑陶成为他们引以为豪的精神寄托。当他们向外乡人谈起两城,总要说一说黑陶。在两城黑陶厂里,那些手艺精湛的制陶人大多都是两城本地人,他们对黑陶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他们一丝不苟地雕刻着黑陶,仿若在雕刻一段不可复制的时光。在他们眼里,黑陶是有生命的,而发扬光大两城黑陶文化便成为他们的使命。

黑陶文化一路走得风雨兼程,也离不开那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研究人员。他们为了祖国优秀文化的传承,长年累月地奔波、考察、研究,付出了时间,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日月如梭,昨朝青丝,今昔已是白发。山东大学的研究员们长年累月地坚持两城黑陶的研究和开发,在研究队伍里还有外国学者的身影。据说,有一位美国学者为了研究黑陶,在中国住了好多年,当初来中国研究黑陶时他还没有结婚,而现在双鬓已经生了白发。这就是黑陶的魅力。而看到这些,我们怎能不感到幸福呢?

如今的两城被称为“黑陶之乡”,它是典型的龙山文化遗址。是啊,像这样的古城怎少得了黑陶的陪伴?

是的,故乡是平凡的,但却因了黑陶而拥有了独特的光泽。黑陶是温婉低调的,它不喜欢镁光灯光芒的照射,它只是静静地享受属于它的每一寸时光,像古时候那样。但是,它会不会又给我们惊喜呢?

这里的风很轻很轻。那日,当我走入日照城市规划展览馆,蓦地,看到高柄镂空蛋壳陶杯的模型静静立在那儿。那么熟悉的影子映入我的眼睛,让我的眼眶微微发热。是的,当我走过那儿,就想起了,我那躲在黑陶里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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