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来

作者: 邹易a 2015年03月23日心情随笔

我可以记起那是多么遥远的一句话。

我既没有见过更不曾坐过,我只是从闲聊的人嘴里听过。应该比河里的船要大,比叫嚣的手扶拖拉机要响。有人拼命地烧火,车就拼命地跑。我可以记起,在那时的头脑和意识里,火车是那么遥远的东西。因为遥远,我们可以争论,它比村街长,来这里肯定把村街占满了;它比十几座房子大,要不怎么装那么多人。但终究我们都没见过,我们捏泥土也捏不出幻想中的火车,把所有的条凳方凳马扎靠背椅在院子里摆成一条长龙,以为那便是火车,于是,“驾”地一声开动了,以为那便是火车开动了。

到年关了,村庄又敞开怀抱,把汉子妇人全揽进去,把蛇皮袋黄皮包工具箱都收藏了,我们打听谁是坐火车回来的,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吵吵嚷嚷,可是年长者扔下包袱便裂开嘴笑着抱起小孙子小孙女,年轻者拉起媳妇躲进房里,房门在我们面前砰的关闭。有一个人呆立在村头,他的去向还不明朗,他想赶紧去见未过门的媳妇,又怕父母惦记,脚尖时而朝东时而朝西,把地下的灰尘搅得团团腾起。我们一哄而起围着他问这问那,他哦哦地回应着,却并不回答我们的问题。眼神四处游离,眉头皱起,那神情似乎正在思考怎么给我们一个满意答案,却脱口而出:“啥?我没坐火车。”于是我们一哄而散,当然还有一地的鄙夷谩骂气恼和怨恨。

老师说学好本领以后常常坐。老奶奶说,想什么火车,把地扫一扫鸡喂一喂,天要下雨了快收衣服。撑着小舢板的渔夫说,火车有我这舒服吗,你看我又网了二三斤鱼啦。只有没腿的那人,眼神悠远,嘴角含笑,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双手比划着,神情夸张着,哦,那么大那么长那么高那么快。他说他从很远的地方来,一路上都在火车上过。可惜他的话我们听不太懂,他的话我们更不相信,我们对他托付身躯的滑板车更感兴趣。那是竖着的四块木板用横着的两块木板拼凑起来的,装了四个机械上卸下来的轴承,双手推动着往前滑。

后来,我们开始大量仿制滑板车,从斜坡顶端往下冲,嘴里喊着火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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