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世面

父亲七十四岁了，还没坐过飞机，假期带他到上海杭州一带转了转。飞机落地，在由机场到酒店的大巴上，父亲问，回去的时候我们坐火车吧。我问父亲是不是坐飞机不舒服，父亲说，那倒没有，舒服得很，不过坐飞机应该很贵，坐一次体验一下就可以了。我告诉父亲，我已经预订了回程的机票，打完折后价钱跟火车票相差无几，让父亲不必在意。父亲像听话的孩子，顺从地点头。

整个旅程，父亲的表现真的就像个孩子。路过麦当劳，吩咐孩子去买两个冰激凌后，我带父亲去找空位，父亲担心只买冰激凌在里面蹭空调会遭人反感。我告诉父亲，即使没吃冰激凌，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在麦当劳里乘凉，也许老板还要感谢你为他们聚拢人气呢。

也许，人的一生真是由婴儿长为成人再回归婴儿的过程。按此法算，父亲现在应该处于他人生后半段的幼儿期。曾作为一名小学教师，在老家称得上德高望重的父亲，在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胆怯而好奇地张望着跟他熟知的环境不一样的世界。

酒店里中央空调的按钮其实是很简单的，看我调了一次之后，父亲便会自己调了；二三十元一碗的米粉面条，多吃了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二百元看一场表演，看完后不再嫌贵，而是感慨演员太辛苦，挣点钱也真不容易……父亲快速地适应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开心地按照我的指令在景点前微笑留影，不管在餐馆或小店都全权委托我点菜然后大快朵颐。父亲，真是最让人省心的旅伴。

旅程结束的第二天，我送父亲回老家，母亲在地里收花生。从后备厢搬下行李，父亲扛着扁担就往花生地赶，不多时一担带梗的花生便被挑回来了。挑花生的父亲也是微笑着的。

知乎上有个问题一直让我印象深刻，就是怎样才算见过世面？回答五花八门，但大多数的人所说的见世面都在强调看更繁华的世界，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未免有失偏颇。世界辽阔，也许，能享受绚烂，也能经历平淡，看清世界，见到众生，知晓了众生共有的苦乐交替，淡定做自己，才是真正的见世面。

说起来，父亲是见过世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