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爱

作者: 怡然含笑2020年06月16日生活随笔

古代文人雅士,多有雅爱。像宋代林逋(bū)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成就一典故“梅妻鹤子”。像宋代周敦颐爱莲,“出淤泥而不染”,酿成美篇《爱莲说》。他们托物寄情,借以安放凡尘中疲惫的身心,找到灵魂的栖息点。

但他们对物的喜爱,更多是在精神层面。像陶渊明对菊,则是既爱菊的食用价值、观赏价值,又爱菊的内在意蕴。这样实虚完美相融,恐怕也仅此一人。这种爱是一种终老的爱、渗入肠胃骨血的爱。就像庄周的化蝶,陶公与菊也合为一体。

时至初冬,怒放的菊花,成为家中的一抹亮色。这抹亮色,仿佛让我看到了陶公采菊东篱下的悠然自得。

菊花盈园,陶公兴奋而忙碌。他忙着“挹露掇其英”(采菊),忙着“空服九华”(食菊),忙着酿菊花酒,忙着用菊花茶、菊花点心招待赏菊的客人,忙着吟菊花诗,忙前忙后像一只不亦乐乎的蜜蜂。

他说菊花是“贞秀姿”,是“霜下杰”,为“忘忧物”。菊花,成为陶公的寄托与知己,生命中不可或缺之物、陪伴之物,既满足了陶公的口腹之欲、眸中之美,也满足了精神升华。真是三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而我爱菊的理由,也是实在的。我生在九月,也是菊月。有同月生的朋友,她的网名叫“白菊花”,有时竟叫“菊次郎”。她一现身,我总心灵神会,会心而笑:菊次郎,日本影片中可爱的大叔,也像极了一朵菊花,悠悠然地率真绽放着。

爱菊花,也因它的冷香。虚热的体质,总让我体内的土壤,被小火苗烘烤,目赤枯涩。有时几个不雅观的痘痘大胆地拱出来,左右着我的心情。如果此时用几朵菊花泡水,加几粒冰糖,适时饮下,就像搬来了救兵,火苗哧溜一下就无影踪了,痘痘也跑到爪哇国了。因此,一年四季,我靠菊花扑火,靠菊花找回一个神清气爽的自己。菊花茶就像是薛宝钗服的冷香丸,世人大多是需要的。

爱菊花,还因它的纤姿。菊花的瓣,虽不像牡丹的硕大雍容,但它却如工笔的细描,显得清秀细腻而耐看。尤其是那种丝绦样的花瓣,总让我走神。它们有的像千鸟飞翔,龙须飘舞;有的像礼花绽放,绿水秋波……

当然,我也深爱菊的精神意蕴。读《奥斯维辛没有新闻》,我的视点就被一朵雏菊所吸引,长久地停留。那是在焚尸炉旁的一片废墟上,令人窒息的灰色背景,竟有一朵雏菊在无言怒放。这个简笔的点缀,长时间在我脑海里回放。那明晃晃的雏菊,仿佛一束光、一面旗帜,给世界以亮色、以希冀。

时光飞逝,长江后浪推前浪。远去了林逋、周敦颐,我走至当下。

倘若林逋说,梅鹤之爱,同予者何人?我不敢出声。

倘若周敦颐说,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我仍不敢出声。

如果陶公说,菊之爱,同予者何人?我会抬起头来问,我能否算半个?因为我的另半个,还眷恋尘世,依然走在爱它的路上,含着泪也含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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