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作者: 曹文生2021年01月23日手机美文

年过后,开门见春。

门前贴的红对联还很鲜艳。“出门见喜”的字,仍是乡村温暖的陈词。一个人,站在乡村的内部,依次打开节气的窗户:立春、雨水、惊蛰……春天的第一站,便是立春了。每到立春,我就会想起乡村那些简单的快乐

豫东平原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

一阵风吹来,微冷。这春,多半是立不住了。花草未萌发,桃花,还在路上。

母亲一边看着日历,一边说:“该打春了。”

在故乡,有人拿着长鞭,在麦田里抽打,似乎用力越大,年景越好。这是记忆里的打春,看大人们闹得欢实,我也觉得好玩。

这鞭抽在身上的滋味,我深有体会。

那年立春,冰还未化。我和小伙伴们在河边滑冰,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心想坏了,冰裂了,就吓得不敢动,大哭了起来。

父亲闻讯赶来,将我从河里救出来,然后便是一顿鞭打,这痛的源头,从立春开始,一直蔓延到如今。我记住了打春。

立春,邻居对我说,要打春牛了。用鞭子轻打牛背,这只是一种象征,实则是对牛的一种期望,或者说是对人的一种激励。开春,地要翻耕了。人勤春早,牛也不例外。

可是,在我的故乡,打春牛,已换了形式。让老人们用胶泥捏成一个牛的模样,肚子里装满五谷,用鞭子抽打后,便流了一地的粮食,预示着来年会五谷丰登。

或许,中国农耕文化的气息,是从立春开始的。一些人在春天里开始祭祀,或许,这是与神相通的方式。在古代,节气是大事,它是农耕文化的指南针。

故乡立春时,人都闲了。许多人没事,便请戏班子唱戏,今年你村请,明年他村请,资源共享,好不热闹。三五成群,去赶戏。村落一个接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三里五村的人都互相认识,到了谁家的门口,便会有一把椅子搬来,给认识的人坐。

这叫社戏。在鲁迅的笔下,专门写过。江南水乡,罗汉豆正好,可以吃了。这戏剧,也是江南人所能欣赏的。豫东平原,兰花豆刚开花,还不能吃,人们听的,是豫剧。在河南,豫剧是人心头的宝。这社戏,准确来说应该属于春社。因为,古代文化里,还有秋社。

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是社日。这天适合唱戏,一个村子请来了戏班子,三里五庄的人,便会赶来听戏。

立春三候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鱼陟负冰。春风一来,冰就开了,但冰仍是一块一块的,在河里漂流,一条鱼,在冰下游,犹如背着一块冰。或许,这是一条背负着希望的鱼,它背上的冰,越来越轻,直到不见了。

立春尚冷,父亲不能出去揽活了,只好待在家里。或许,只有等到春分,他才会离开家,一个人,隐于城市。

父亲,是大隐。

母亲,是小隐。

夜晚,母亲便会点燃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的光,织布,脚蹬手动,好不热闹。立春后,总会有诸多夜晚,有织布声穿透心灵的境遇。

母亲和关系不错的女人,白天胚布、整经、浆纱、自接、织布。织好的布,二姨要一块,三姨要一块。布被瓜分,母亲一脸微笑。似乎,一个人的价值,从立春开始,顺着命运的河流,在众多血脉相连的人情上,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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