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柔者

作者: 白海霞2021年05月22日生活随笔

世间有柔者,名叫母亲。

母亲小时候的生活是贫苦的。那时候大集体吃大锅饭,每天到开饭的时候,家家就去生产队的伙房打饭,然后端回来大人孩子分着吃。 一开始看姥姥端回来小米粥,母亲和大舅都乐得不行了,因为粮食金贵,高粱米都很难见,更别说是从古至今就被列为细粮的小米了。结果,她俩拿着勺子一盛,下面全是萝卜,就上面飘着的那点小米,就算姥姥姥爷把小米都盛给他们,可那点东西实在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填饱俩孩子的肚子,更何况大舅还小,总是要多吃些。稍大一些的母亲就得多吃萝卜。母亲回忆起小时候,一吃饭哪哪都是萝卜味,闻着就反胃。

为了温饱,姥爷的家不得不千里迢迢搬迁到了现在居住的村庄。母亲13岁就开始下地挣工分了。她是村里公认的最勤劳、最心灵手巧的姑娘,从穿的衣服裤子,到做的鞋袜、绣的枕头,无一不精致。

母亲漂亮,大眼睛,自然弯曲的头发。20岁那年,由姥爷做主,母亲不情不愿地嫁给了村里的白姓人家,说是大家族,是因村里一半的人家都姓白,姥爷说,自己是外乡人,怕村里人欺生,有个户门大的亲家好有照应。

母亲嫁入白家,没有因为不满意的婚姻而颓废,而是为了这个新家日夜操劳。那时候父亲家太穷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年连一件新衣、一双新鞋都做不起。小一点的四叔跟老叔大冬天的都没鞋穿,一人穿着件破棉袄,棉花都露出来了,经常光着脚丫跑出去滑冰。爷爷身体不好,奶奶操持一大家子,父亲是长子,身下姑姑叔叔一大帮,张张都是吃饭的嘴,父亲急,母亲也跟着急。

为了这个家,母亲开始想各种能赚钱的办法。秋天割蒲草,打成草帘子卖,冬天,用高粱秸秆劈成糜子编炕席卖。当时一张炕席一块钱左右,她跟父亲一天一宿能编一张,那一年冬天对于她们来说是个丰收年,大人孩子都不用挨冻了,还给从小就没穿过新衣服的老姑,做了一身美美的新衣服。

母亲和父亲饲养小兔,从一开始的两只到后来的几百只。为了养好这些小东西,他们白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母亲要很早就起来,煮出一天吃的玉米米查子饭,干完田里的活,就要过村北那条大河,去离家十几里的草甸子上给小兔割草。那里长着很多“山海豆”,是兔子最爱吃的一种食物。人们为了背得多,都不用背篓,就用一根大木棍制成一头带尖的签子来背。母亲也背着那样的签子,上面穿满成捆的“山海豆”。

后来,父亲学了乡村医生,在村里的诊所上班,家里的活计更多地落在了母亲的身上。有一次,村里仓库丢了粮食,不知怎么就牵扯到了父亲,无辜的父亲很快被看管了起来。

在蹲小黑屋子期间,父亲曾经几次想自杀。母亲知道他是清白的,总是安慰他,始终跟他站在一起。直到上级来人查清事实,父亲被证明了清白,继续留在了生产队当医生。

母亲性格坚强,手也灵巧。日子困难时,母亲把做衣服剩下的那些小小的布头攒起来,留着做鞋用。她用最精细的针线,把一小块一小块的布头缝补成宽窄不一的长条,然后再拼接到一起,做成一双双的小花鞋。每次我们穿出去,不知要羡慕村里多少的孩子们。

母亲是村里第一个用缝纫机做新样式衣服的人。母亲有好几本做衣服的书,人们照图选样,母亲便能量体裁衣,很完美地做出来。逢年过节,附近村子的人都来找她做衣服,甚至还有河北额黑诺尔的蒙古族人。找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母亲便把布料裁出来,分给村里针线活好的几个妇女,教她们锁边、缝制,也让她们在农闲时候挣上点零花钱。

母亲靠自己的勤劳把家经营得越来越好,她发展养殖业,不几年,我们家就成了村里最富裕的人家。还第一个买了电视机,成了村里第一个盖瓦房的人家。

父亲在四十多岁时,患了治不好的病早早走了。为他治病借下的债,都扔给了母亲。母亲从此又当爹又当妈地撑起了这个家,从供我们学习读书,到出嫁成家,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整日操劳,耗尽了青春和年华。

就是这样的母亲,却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我们都认为母亲的身体是好的,谁也没有想到病魔来得这样快,还没来得及去好好照顾她,好好尽孝,母亲就在刚刚过去的秋天,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走后,我时常想起她站在门前送我的样子。如今她走了,我却不能像她曾经守望我那样,站在门前守望着她的离去或归来,母亲留给了我们永远的不舍和悲痛。每当她出现在我的梦里,我都会泪流满面。我知道,这肤浅的几笔,是写不尽母亲一生的。

妈妈,我想您,深入骨髓地想您,我想抓住您生前的点点滴滴,想记住有您陪伴的每时每刻,可没了您的世界,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再一次走近您。

妈妈,您知道吗,没了您,我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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