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桥通处是吾乡

作者: 谭浩泉2021年06月14日生活随笔

筹资修成石拱桥,取平步青云之意,遂名。步云桥东连官家嘴、西接蒋家桥、南邻砖塘,北枕邵东县的高桥乡。北边和西边大山绵延、危岩叠叠,而东面和南面低丘平岗,町町相依。许是地形地貌大起大落、高低多变之故,镇内及周邻的地名多有些古怪,如老巡司、宴尤亭、隘兵亭、倒挂金钩、两百斗、百岁门、油落井、畔芹塘等等,一听就有典故,有来由。当然也有些好听甚至有诗意的地名,如梅下、岩前、清泉、高也、雷阿、太乙、花山等等。东邻有地名曰官家嘴,我百思不得其解,问当地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人说是玉女峰和乳峰为主体的石灰岩山峦生得像官家的嘴巴,但官员的嘴巴又该是什么样子?当官的嘴巴难道与百姓的嘴巴有什么区别吗?用时人的眼光看,“官嘴”似乎应该多说一点,因为要经常作报告、发号施令;“官嘴”也似乎应该多吃一点,因为公关需要,因为接待使然。但古人也是如此吗?看白太公路弯弯扭扭,穿过衡宝战役古战场黄土埔,又连接官家嘴、步云桥。这公路前身为石板铺就的官马古道,要逼逼仄仄凿穿山嘴而行,官道频过山嘴,乃名官家嘴,这样解释似乎更近情理。并且再前行10多公里有个叫“官塘”的地方与其相呼应。许是沾了地名的光,许是该地本有灵气,近百年来这里官员的确出了不少,还有不少画家、教授诗人等社会名流。

步云桥镇南,是阡陌纵横、平野开阔的田心町,由此直上,是山清水秀、传奇动人的油落井。再过去两华里,便是孤峰挺拔、云雾缭绕的杳湖岭。向北横走六华里,又有群山环抱、茶林葱翠的茶山冲。清康熙年间,有一秀才到此问路,一美貌村姑指点道:

“田心直上油落井,杳湖横过茶山冲”。

秀才听后,反复吟咏,不禁大吃一惊!这村姑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副绝好对联,联语看似平常,却颇有心机,得之不易。 “田”心直上为“由”,与“油”同音,“杳”横过去为“査”, 与茶同音。上下联结构自然,对仗工整,既切地名,又不失本意,还根据字形的变化而定义、谐音,足见乡人的机智与灵慧。

按理说,桥多就应水多。可谭家坳偏偏一条小溪水也没有。东去三公里有小龙江(又称步云桥江)穿町而过,西去五公里,长龙江直奔蒋家桥,再近点也还有梅下、枣子园两股溪水。到谭家坳,正因为横出一条“坳”,水不可能往高处走,无溪可流也就自然而然了。好在地下水颇丰,随便打一口井都有水出,加之上世纪六十年代修了一条水渠,水塘也多,饮用与灌溉水源就基本解决了。

村后有山,村前无溪,怎么说也是个缺憾。村人开凿出渠道,多多少少弥补了这个缺憾。渠水来自十公里开外的杨家台水库,天干时常有清亮亮的水灌满渠道,蜿蜒欢奔而来。那时节便是大人和小孩都快乐的时光,在渠水里洗菜、洗衣服、冲凉、打水仗。只可惜走渠水的日子不太多,一年就是夏秋时节的某些天,春冬两季基本上是干的。即使下一些雨水,也不足以形成“流”,一片片水洼只能供鸡鸭们解解渴,小牛小猪们打打泥巴滚。

坳,除了南边连着一些坳外,东北西三面均横着一个个山包。村后耸了一座海拔300来米、绵延不足两公里的山,却有着三个名字:谭家山、曹家山、匡家山。原来该山由北到南,匡、谭、曹三族均是它的主人。中段为谭家所有,谭家人唤谭家山,南段为曹家所有,曹家人唤曹家山。名称的“公案”断了几十年,也没断出个所以然来。往往山宜以山峰为名,可这山偏偏没有突出的山峰,山脊基本上是一条平线,偶尔有些小起伏也不足以形成“峰”,故三个名字喊了几辈子,还是三个名字。名称多,当地人自然心知肚明,禁山、开山也往往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影响成为我们的乐园,只是听得外地人云里雾里。

所谓“开门见山”,故乡人是深有体会的。西有延泉排,山峦起伏绵延,云雾缭绕盖过山腰时,村人往往知道大雨要来了。北边的杳湖岭更是鼎鼎有名。不单岭后有巍峨大山相连,更有海拔607米的山体独出云表,形势险要。前望无山峰依次过渡,是一览无余、极目千里的丘岗平地。“杳”者,云海茫茫、杳渺难觅是也。说山里住着神仙,看杳湖岭,总有几分使人相信的感觉。

听老辈人说,大炼钢铁前,坳上大树几人合抱都抱不住,多得数也数不清,山里藏得老虎住,只可惜后来全败光了。以致到了上世纪70年代,我辈长成少年时,烧柴都成了问题,只得向远在十多公里开外的杳湖岭群山“弄柴”。老家人讲“弄柴”的弄,念平声,是想方设法取来,有乞要的意思。是向大自然乞要还是向山民乞要?讲不清,反正“弄柴”是不要付钱给谁的。“弄柴”者往往鸡叫两遍就起床,带上一钵冷饭或红薯作中午饭,挑一担松毛或枯柴回来,往往天都断黑了。随着家家户户“弄柴”大军进发,近处的筢光,柴也越“弄”越远了,极大的体力消耗在杳湖岭后的绵绵大山及归途的青青石板路上,大山无言,成了我辈又爱又恨、亦喜亦愁的“能源基地”。那时节想,当个“冲牯佬”(山里人)该多好啊,尽管他们比外面更穷,穷得亲都讨不到,但有柴禾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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