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牛

“老李，你干啥呢？快点跟我一起喂牛！这一早晨，你把衣柜里的衣服试了个遍，头发都梳秃了，到底是你比赛还是牛比赛啊？”桂英站在门口叉着腰说道。

“别老李老李的叫我，都把我叫老了，今天管我叫李有财，明天就得管我叫李状元了！”老李对着镜子美滋滋地说道。

“今天的牛状元比赛，全辽河农场的牛都来参加，咱家要是像我二哥的亲家一样，有那么多牛，兴许能出个牛状元，就咱家这十几头牛能得状元？”对于这场比赛，桂英没多大信心。

“咱家和人家是比不了，人家是市里挂名的养牛大户了。可咱俩对牛这么上心，就差住牛圈了，咱家那黄花牛，多好看啊，那腰条、那屁股，加上她现在怀孕胖得毛都铮亮，它不得状元，谁还能得？”老李说起自家的黄花牛，真是赞不绝口。

状元牛的评选场地就设在九分场村东头的空地，此时，已经有好多头牛进场了。九分场很少有这样热闹的场景，老李用胳膊碰了碰桂英有点兴奋地说：“这老些人啊！这简直就是奥运会辽河分赛场啊！”

桂英一拍老李说：“哎呀，你踩上牛屎了，走路也不看着点。带着牛屎去奥运会比赛的，恐怕也就你一个人了。”

比赛场拉上横线，每只参赛的牛有专属号码牌，入口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登记消毒，平时不起眼的空地，现在立刻有了正规比赛的架势。老李回头看了一眼黄花牛，有点心虚似地说道：“咱家的黄花牛就是挺好看的，是吧？”桂英白了他一眼。

入口处，场部的畜牧主任和分场会计向老李核对了一下信息，给牛全身喷了一遍消毒液，又重点给四个蹄子多喷了一点，然后指了一块空地，“西边是牤牛组的候场地，母牛组的在那边，牵牛去那等着吧。”老李和桂英拿着号码牌走了过去。

候场的时候，老李不断地看着四周：张黑子家的牛很高大，脑袋上的一撮“头发帘”甚是好看，可惜瘦了点，毛太长，一看平时就没舍得喂好的；正牵着牛往里走的是三分场的刘大林，那黑白花倒是挺胖乎，就是腰太塌了，跟个刀螂似的；高老二家的牛也不行啊，大肚子小细腿儿，站起来不就是成了精的蛤蟆吗……老李不禁得意地笑了。

桂英问道：“你傻乐啥呢？”

老李凑近桂英身边小声说：“来的这些牛，我都看了，都不如咱们家的黄花牛。”

这时桂英激动地拍着老李说：“快看！刘二林牵的那头，多好看。”老李定睛一看，脸上五官有点移位，眉毛拧成了八字：“他家牛也是黄白花，肚子不大，奶子特别大，一看就是一头能产奶的好母牛。”桂英也跟着说道：“尤其是这牛的眼睛，看着特别亮，就像能听懂话似的！”

老李抿着嘴说：“这可是咱家黄花牛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颜色浅些，没有咱家的好看，看专家咋说吧……”

说话间，评委开始工作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记分牌，挨个牛看，观察体型、检验毛色、看看蹄子、摸摸乳房，然后给出评分，再由记分员算出综合得分。评委来到老李的黄花牛跟前了，老李一个大跨步让出地方，背着手不断地扣着手指，盯着评委，忽又想起不该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赶紧看向远方。但评委打分的时候，老李还是忍不住偷瞄几眼，看到评委写下“87分”的时候，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脚跟刚一离地，立刻收了回来。想想自己得87分也没这样高兴，为了一头牛，险些失态让人笑话不是。

分数结果统计出来了，老李的牛以0.5分的优势，超过刘二林家的，获母牛组状元。公布结果的时候，老李可没忍着，脚跟脚尖都离了地，又白又齐的门牙怎么也藏不住了。

在一阵锣鼓喧天的秧歌舞表演过后，轮到获奖牛主上台领奖了，老李抱着大大的奖牌妥妥地站在了C 位，眉毛上下翻动，嘴巴咧到了耳根，那骄傲和喜悦之情就像一锅韭菜盒子的香味，能传出二里地以外。和领导们合了影，又给他和黄花牛单独拍了照，这可是状元才有的待遇。黄花牛仿佛也知道自己得了状元，展示出了状元高傲的姿态：把头抬老高老高的。

回到家，老李对着镜子一直在做一个抱东西的姿势，美滋滋地说道：“你呀，不用明天，今天就可以管我叫李状元啦！”

桂英坐在炕沿边，扭身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你说那么多牛比赛为啥咱家的牛能得状元？”

老李一脸骄傲地回答：“咱家牛最好呗！”

桂英回正过身来，认真地说道：“那为啥咱家的牛最好呢？咱家这么几头牛都能出个牛状元，证明咱俩养牛行！那是不是应该再多买一些牛，养得多了才能赚得更多啊！”

老李说：“理是这么个理，可咱家去年借的钱还没还完呢！还能上哪去借呀，咱俩只能喘口气，歇两年再买！”

夫妻俩正说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院。九分场的孙书记和场部的张书记走下车来，两口子赶紧迎出去。

孙书记很正式地介绍道：“这是咱们场部的张书记，你家得了牛状元，特地道贺来了！”

夫妻二人忙着将客人请进屋内。

张书记说：“你们家牛得的这个状元是实至名归，我一个外行人都觉得你家牛好看，咋养得这么胖呢？”

孙书记说：“他们夫妻二人养牛快20年了，经验特别丰富。”

老李收起了刚才的得意之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嗨，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养得少，这几年才多了一点。咋养得这么胖？那就是对牛上心，多喂好东西呗！”

张书记说：“我前几天去银行，给咱们农场谈妥了新的贷款政策，你们俩有没有贷款再多养几头牛的打算？”

老李一听，来了精神：“我俩刚刚还在说这个事。得了牛状元，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确实想再多买几头牛，可手头又没钱，借都没地借了，这个事可是太好了！”

张书记语重心长地说：“近几年咱们农场养牛的不少，但是规模都比较小，我希望像你这样选牛有眼光、养牛有经验、干活能吃苦的养殖户，能够扩大规模，成为九分厂乃至辽河农场的致富带头人。”

老李激动地说：“咱可真幸运，有你这样的好领导！”

张书记摆摆手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可不要吝啬哟，要把养牛的经验多多传授给乡亲们！”

孙书记拍了拍了老李的肩膀，开玩笑地说：“你现在是钦点的带头人啦，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呢。”

此时，夕阳西下，窗外火红的夕阳漫进屋里，映衬着老李的脸庞红润有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承诺，更是他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