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去,天还在

作者: 新功2021年12月08日生活随笔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如果认命沉沦,一辈子就会那么稀里糊涂打发了。且看——

本来没有他的事,那晚几个朋友小聚,有人喝醉了不能开车。一向热心肠的他没喝,自告奋勇“代驾”。大雨路滑视线不好,平时开车就谨慎这下他更注意,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转弯处,绿灯亮,他打了转向灯正常行驶,而一辆小车从侧面毫无征兆冲出。猝不及防地发生猛烈的碰撞。恰好撞在驾驶员这边,他虽性命无虞,却付出了左腿截肢的沉重代价。

在他的世界里,天一下真的塌了下来,日子从此黑暗。

他长得帅,很有女人缘。有人开玩笑要他衣服做结实点,免得被追的女孩子扯烂。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与一个拍拖多年的女孩正准备年内结婚,这下不辞而别,彻底泡汤。在公司做主管,是业内精英,前途看好。老板给他慰问金后委婉地辞退了他,说是缺一条腿不方便,实际上是怕影响企业形象。他是独子,父母都下岗,日子过得紧巴巴。唯一可以指望的瞬间成为泡影,人成残废,工作被炒,整日以泪洗面。

绳索一条一条往他脖子上套,冰火两重天。失恋、失业,失去了左腿。看不到半点希望,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这孩子,真可惜,真可怜。”这日子怎么过?别人的帮衬,只能帮一回算一回,帮多少算多少,所有的问题还得他自己扛。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一些最好的朋友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大红请柬,他筹办的“因为咖啡”开业了,邀请“务必拨冗指导”,“谢绝任何礼金”。

没有理由拒绝。带着疑惑,带着惊喜,带着期盼,朋友们如约而至。

闹市中安静的一隅,两间不大的平房,异国情调,精致典雅,低调而不奢华。淡淡的咖啡香味飘过来,曲曲舒缓的轻音乐悠悠扬扬,柔柔的灯光打造一个梦幻般的世界。看上去与众不同,不想被感染是那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吧台前,他西装革履,左脚空洞的裤子不时被风吹得飘荡,并不影响手上调酒的动作。他亲自为每位朋友调上一杯鸡尾酒,是如此虔诚与专业。

“请坐,感谢朋友们的捧场!干杯!”一声招呼,齐齐举杯,算是完成了典礼,朋友们眼中满是倾慕。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今天请大家聚聚,正好聊聊。”他满面红光,两眼炯炯有神。一扫往日的阴霾,自信、刚毅又被重拾。

“办这个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知道他的底细的一位朋友直言不讳,单刀直入,怀疑不加掩饰。

他哈哈一笑:“知道你们会问这个。告诉你,一不偷,二不抢。是朋友合伙办的,我原来也有点积蓄。这房子也是租来的。”不以为然,看得出,他并不为此发愁。

一位正在切牛排的朋友放下了刀叉,担心地说:“如今生意冷清,你这小店又有多少钱可赚?”能不能维持下去?万一亏本了怎么办?这一问,引起了共鸣。众人眼睛如探照灯齐刷刷地射在他脸上。

他当然理解别人的心情,这是出自内心的关心,却十分淡定地回答:“我仔细琢磨过了,要打造特色,塑造品牌,还有,我要办文化工作室,设计装帧、创意什么的结合起来,打文化的牌子,到这里来是喝咖啡,又不仅仅是为喝咖啡。”语气坚定,成竹在胸。

他这一说,大家凝重的脸有了舒缓。因为熟悉他的人都明白,他思维敏捷,富于创新,而且敢冒风险。更重要的是很有执行力,说到做到。而且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业内小有名气。打文化牌,应当有潜力。

撤去酒杯,换上咖啡,香味氤氲。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他恢复了谈笑风生的本性。他对一位白皙清秀的女人开起玩笑说:“你长得真好看!要不是你嫁了人,我肯定会追你!”说得那女人一脸飞红,不好意思地勾着头。一位朋友可能不太习惯用匙喝咖啡,端起杯子正作牛饮。他一掌拍在那人肩膀上:“哥们,这不是喝酒干杯啊,要慢慢品的!”引起哄堂大笑。有个朋友对着桌上的牛排左看右看,迟迟不动刀叉。他凑上前去:“怎么啦,老兄?这牛排又想打包带回给嫂夫人吃?怕老婆继续在发扬光大?不要紧,等下再煎几大块牛排送给你!” 这玩笑似乎开得大了些,但朋友们都知道,那人也无所谓了,“好你个小子!等下不给我打包带回,我跟你没完!”

来的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当然与他交往很深。曾经无不为他深深担忧,默默祝福。如今,看到他的激情燃烧,一个人完全掌控场面,看得出内心的强大并没有受任何影响。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一个个也完全放松。相信他应该能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做出辉煌的业绩。

可能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也因为朋友相聚。他谈性正浓,兴致盎然。谈到了要打造一流的咖啡店,一流的工作室。眉开眼笑地谈到了今后的生活,每年要出去旅游一两次,要找一位的贤慧的姑娘结婚生子,赚很多很多钱,买车、购房,孝敬父母……情到深处,泪眼盈盈,憧憬唾手可得。大家都被感动了。

充满期盼的日子过起来富有挑战性,有滋有味。果然,几年下来他的咖啡店办成了连锁店,文化工作室也为当地的名牌,业务应接不暇,事业风生水起。一位美丽端庄的姑娘走进了他的生活,并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坚持旅游,遍览风景,还迷上了摄影。当然,房子、车子,该有的也都有了。他父母的病及时得到了治疗,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人前人后都在夸自己的儿子。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年轻就会少一条腿。如果认命沉沦,一辈子就会那么稀里糊涂打发了。

云散了,天还在;腿没了,心还在;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有一种自信叫努力。

只要自己不放弃,天塌不下来,坚持下去总会有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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