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尘埃

作者: 潘鸣2021年12月17日情感日志

我们旌城,时尚而灵秀。一泓湖水汪在城中,平添几分妩媚。城里人大多衣着光鲜,容颜焕然,日子过得很是精致。

可你若留心就会发现,繁华市井中总还有些人一身行头相形见“绌”。他们生活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起早贪黑忙碌着做一件事-“处处惹尘埃”。

平日里,我喜欢去浅水湾一家茶坊品茗。每每刚坐定,就有一团影子跟过来,是一位衣着黯旧的精瘦老人。他手握一柄棕毛刷、一双拖鞋,显然是在揽擦鞋营生。老人却并不吆喝,只是在茶座间像鱼一样默默游弋,将目光放低,细细扫视茶客的腿脚。但凡见谁鞋面有污渍,他眼神便一亮,电影镜头一样从下面摇上来,满怀期望地注视着你,伴随一声轻语:“擦鞋?”

鞋摊铺设在廊桥下一侧,那是进出茶舍的必经之路。摊前一只敞开的布袋,横竖放着几管黑白鞋油、清洁剂、毛刷、泡沫块、丝绒布、瓶装清水,外加一方矮板凳。有一回我靠前细观老人劳作,但见他探出左手拱入鞋筒,举到眼皮前,先细观污痕,然后下手:蘸水去垢、泡沫拭皮、白油铺底、黑油上色、毛刷摩挲、丝绒抛蹭,直到光可鉴人。

擦一双鞋耗时约10分钟,收费三五元,扣除成本每双可以净落两元钱。老人告诉我,他早年间进城打工,早就买了养老保险。现在岁数大了,每月将近2000元养老金足够用。擦鞋挣钱主要是想尽量帮儿子一把,儿子替人开小货车,儿媳有病,娃娃正上高中,日子过得紧巴。

时近黄昏,茶客们鱼贯而出,老人打量着一双双被他打理得铮亮的皮鞋踢踏而过,搓挲着污黑的双手,眼神里掩饰不住几分得意和知足。

从我居家的小区正东门出来是峨眉山路。路边时常见到一个忙碌的橘黄色身影,那是身着工装,负责保洁这一路段的环卫女工。女人的马路执守是全天候的,她清扫的工具已从先前那种粗砺的竹枝帚换成了柔软的苇状拖把。这样,行为上的“扫”就变成了“拂”,垃圾不再扬起来,而是一点一点被攒拢。但凡有行人路过,她就会暂停下来作个避让,这样的细节让人颇感温馨。而今城市管理日趋科学精细,毎日街道洒扫保洁,打头阵的主力军是一台台鸣着轻音乐的洒水车,造型酷炫的对空喷雾除尘车,吸盘式垃圾清扫车。现代化机械作业,大大降低了清洁工人的劳动强度,也最大程度避免了二次污染。但街头保洁的环卫工人承担的琐碎劳作依然是十分辛苦的。我曾目睹过那位女工顶着烈日躬腰在沥青路边用小铲一块块铲除紧粘在路面上的口香糖胶;还见过她踮起脚尖,吃力地清刷路灯杆高处的污渍。那一刻,涔涔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背,洇出地图状的斑驳盐渍。

我居家的小区楼盘挺大,院内分类垃圾桶布设了几十只。每天傍晚,可见一对夫妻开着一辆厢式车入园转运垃圾。由于身着严实的防护衣帽,我从未见过二人的真容。但从其体态的轻盈和肢体的灵性、以及女子额前一绺漂染的黄发上可以推测出,他们正当青春。园区的垃圾要从一只只零散的桶子里集散到车厢中,还要逐一检点,按可否回收分类。小区一些住户一旦撞上了,立即掩住口鼻绕行,有的人还皱着眉头找物管提意见。后来夫妻二人只得改成晚间作业,夜深人静时悄悄进入小区。头上打着探照灯,一桶一桶收拾。倾倒完毕,他们会把桶子内外残留的渣屑精心整饬干净,再严实地套上新的垃圾袋,不存留一点儿污迹。

去年盛夏有一晚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夫妻俩的清运车破例没有如期而至。翌日黎明,早起的业主从楼栋里走出来,隐隐嗅到垃圾桶有发酵的气息,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大门,口中喃喃:开清运车那小两口,不知啥时能赶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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